第十五章 蒼黃翻覆3(第1/8 頁)
卯辰之交,天邊曙白微露,依稀映照出一座雄城的輪廓。
其外山環水抱、宏偉大氣、四通八達,其內平闊規正、街直巷深、井然有序——這便是大明朝之心臟所在。
朦朧的晨光下,白黑二色相互交疊,白色的是白雪,黑色的是黑影,覆蓋了整座京師。
正如對比鮮明的白黑二色,此時的京城同時瀰漫著正反兩種氛圍。
正常者,總有那麼一些訊息不靈、反應遲鈍之人,遲遲嗅不到危機的氣息,按部就班地過著老日子。一如過往無數個雪後初晨,為通行方便,而清掃自家門前雪,為避免房梁被壓垮,提心吊膽了一整夜後,天還沒完全亮就迫不及待地用綁紮接長的耙子,鉤除瓦上雪,又要注意不能把瓦片弄亂弄破;一如過往無數個平常清晨,爐灶生火,炊煙裊裊,水食下鍋,熱氣騰騰,開門啟戶,吱呀聲聲,商販開市,話語嚷嚷……漸趨嘈雜忙碌;一如過往無數個月窮歲盡,不論何種天氣,不分何種生計,每個人的言行神情之中總透著一股子濃濃的年味兒。
反常者,自然是得知了韃靼入侵以及由一場亙古未見、恢恑憰怪的怪雪所引發的一系列驚天動地的大事之人。或反覆求證真假,或茫然不知所措,或已然安排退路,或尋求解決之法……心思各異,反應各異。
時間流逝,光照漸盛,黑影退避,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危機來臨,反常的氛圍快速吞噬著正常的氛圍,。
皇城正門奉天門前的天街上,人頭攢動,足有千人之眾,東一簇,西一堆,議論紛紛,雜亂如菜場,全無半分莊嚴肅穆。
能於天街上聚集之人,自非一般人,他們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官。
依著往常的慣例,此時本該是分著緋、青、綠三色官服的京官老爺們同君王上朝議政之時。
自深庭宮變後,朱厚熜便再未上過早朝。所以官老爺們不為上朝而來,只為那剛剛發生的一系列聳人聽聞的大事而來。
在京官員,能來的都來了。
最早的一批人午夜就到了,已足足等了三個時辰,人都凍木了,也不往近旁的二百八十八間廊房裡避避寒氣,生怕錯過了什麼。即便如此,別說朱厚熜本人,連他身邊人的影子都沒見到,進一步加劇了官老爺們的忐忑。一個個或喋喋不休,或沉默是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分不清是凍得還是嚇得,亦或兩者皆有。
當中的很大一部分官員自己也清楚,他們來與不來對當下形勢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之所以忍著嚴寒,耐著性子,苦苦等候,一為第一時間得到第一手資訊,以備早作打算;二為裝裝樣子,行走官場,裝樣子是極有必要的;三則是跟一群同類們聚集在一起,相互尋求慰藉,多少能心安一些,不管最終是何等悽慘結局,有伴兒總好過沒伴兒,伴兒越多,心裡就越平衡。
能來的都來了,那就說明還有不能來而沒來的。
細心之人不難發現,多位身居朝廷要職者並不在人群中,比如接替郭房成為兵部右侍郎的路迎,第六代鎮遠侯時任中軍都督府左都督的顧寰,第四代永康侯時任左軍都督府右都督的徐源,第十代泰寧侯時任右軍都督府左都督的陳璉,以及在三大營中擔任要職的第四代英國公張溶、第七代成國公朱希忠、第六代定國公徐延德等等均不在場;再比如工部左侍郎兼順天府尹王杲、五城兵馬指揮司的五位指揮等等,亦不在場。前者早領了朱厚熜的旨令,主持京城防務;後者負責城內治安,並與暗中的錦衣衛和東廠配合,緝拿可疑人等。
隨著一道沉悶的摩擦聲徐徐響起,天街上瞬間由嘈雜哄亂變為鴉雀無聲。
官老爺們耳朵一抖,身子一凜,齊齊循聲望去。
只見厚重的側門緩緩開啟,一人穩步而出,穿過門洞,走上外金水橋。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