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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1夜半琴音
1979年,秋天。
中秋節剛過,天氣竟有了寒意,似乎預示秋天的短暫。夜空中下了些淡淡的霧,——中午剛下過一場雨,秋雨倍層涼,——本該是亮如車燈的盤月,卻被薄霧籠罩得像一塊毛邊紙。許繼釗獨自從宿舍出來,下意識的裹了裹外衣,緩步朝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路磚走起來有點溼滑。磚縫裡,幾隻蟋蟀不太用心的叫著,悲愴淒涼。哎,心情糟透了!想到那幾個舍友,許繼釗不禁嘆了一聲,心情也跟著壞起來。中秋節的聯歡過去好幾天了,可她們的心還沒收回來。就在剛才,還買回去一大堆瓜果零食,圍著桌子邊吃邊說著那場聯歡會。
如果不是因為舍友談起神鬼妖魔就沒完沒了,她才沒有雅興在大半夜裡冒著冷,走這麼遠的路去圖書館裡看書。她要看的那本關於介紹西方繪畫流派特色的書,早在中秋節前就從圖書館裡借出來啦。她家境不好,能上大學已屬不易;至於放棄學習工科專業,選擇繪畫,更不知排除了多少阻力。偏生她又是個從小爭強好勝的孩子,凡事總要做到最好,所以儘管入了大學,她還是一頭扎進書本里——憑著繪畫的天賦和熱愛走進大學,理論知識並不過硬,為了加強理論修養,不得不讀更多的書,因此她決非書呆子,她能夠看清楚自己的缺陷。
她們談論什麼打斷了她看書來著?對了,她們是在議論面具設計比賽裡那個瘋狂的面具。
每年中秋,汾州藝術學院都會組織一些聯歡會,那可真是學生們的天堂。其中,有一個資格頗老的面具設計比賽,很受注目。說它資格老,不單單因為已經舉辦過很多屆,更在於一些資歷深、甚至退休的老師也會參加。據說,這個比賽被視為傳統,遺傳至今。說是面具設計,實際上只要求參賽者在規定時間裡,將自己心目中想好的面具畫在紙上,然後集體展出,由參觀者紅筆畫“正”投票。
許繼釗和幾個姐妹想報名,可是人實在太多,就那幾張桌子,根本不夠展出。無奈,她們只好放棄,等著欣賞投票。面具設計的五花八門:有憤怒的美猴王,有慈祥的老和尚,有長著尖鼻子的豬頭,甚至還有白毛女喜兒。許繼釗實在不知道該給哪個投一票,能看得出,不論哪個作品,無一不是出自一雙認真細緻的手。忽然,一張桌子最邊上的一副作品引起她的注意。那面具是一張人臉,五官分明,綠色的眼睛,黃色的耳朵,黑色的頭髮,橙色的嘴,還有一張紫的面孔……不知怎麼,一看到它,許繼釗對它有種特別的感覺,彷佛正是她追求的一種畫風似的。可惜,那作品上連一橫道都沒有。她把姐妹拽過來,讓她們投那個奇怪的面具。她們看了看,都搖搖頭,說畫成那樣,簡直是胡鬧,還開她玩笑,建議她抽空配副眼鏡。
她當然不在乎她們的挖苦,那個面具過去也就忘了。可是剛才又被重提,說那面具畫得像只鬼,像戲裡面的火判,——由此延伸,竟然說到牛鬼蛇神。一個接一個,毫無顧忌,好像真的見過一般。雖然“四人幫“已經倒臺,*已經結束,思想言論得到了解放,但公開說神論鬼影響終歸不好。許繼釗在“*”中吃過苦頭,如果那個灰色的時代倒退回來,哪怕她不參與討論,也有包庇罪。她取了那本書,趕緊溜了出來。
胡思亂想著,她已經走到圖書館的拱形門外。這是一座僅有兩層的小樓,整體的建築是五六十年代的風格,館內採光也很不好,陰天看書都要開燈,夏秋季節,裡面還漂浮著難聞的書黴味。*初期,這裡還是學校進步學生的根據地,後來造反派發現了,放了一把火, 毀了半個館的書籍。大火之後,圖書館被造反派牢牢控制,成了學生的禁地,即便想找幾本書來讀,也只能月黑風高,偷偷溜進去,鬧不好被抓獲了,就當異己分子,批鬥審訊。
現在的圖書館是兩年前重新粉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