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劉鐵匠(第1/2 頁)
城門向陽,所以城外的流民都挨著牆根建了一個個帳篷。
帳篷擠擠挨挨的,也並不規整,如同礁石上生長的牡蠣或者藤壺,牢牢地攀附在城牆上,汲取著營養。
冬日的積雪化得差不多,行人車輛來來往往,道路十分泥濘。
城牆根下堆著一堆髒的看不出顏色的被子,被子上癱坐著一個髒的看不出顏色的人。
他頭髮鬍子已經分不出界限,髒兮兮地擀氈在一起,只漏出兩個無神的眼睛,手上滿是乾裂的老繭,指甲縫裡和指肚都是黑漆漆的。
他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直勾勾的,也不知在想什麼。
然後他看見有一個少年向他走來,正是劉也恆,這已經不是劉也恆第一次來找他了。
果然,劉也恆走到他面前,蹲下道:“鐵匠叔,您再考慮考慮,我師傅很厲害的,他做出了可以縫紉的機器,東家也很厲害,他們託我來請你幫忙去打零件。他們那麼厲害,一定可以幫你的。”
鐵匠不為所動,這樣的說辭他都聽了好幾日了,如今他心氣已折,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那廂劉也恆還在嘀嘀咕咕地說,半晌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裡很不是滋味,握住他的手,輕輕搖晃,道:“鐵匠叔!你多少回我一句,成不成,您說句話呀!”鐵匠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劉也恆有些悲痛,聲音也帶些哽咽,不論劉也恆如何說,如何做,鐵匠都沒有回應他。
劉也恆又陪著他靜坐了一會兒,見沒有什麼動靜,他慢慢起身,踏著泥濘的道路離開了。
等到劉也恆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鐵匠的視線裡,他才緩慢而遲鈍地眨了眨眼,往那團棉被上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下。
他仰躺著,看著頭頂上方的天空,灰濛濛的,倒是沒有一絲雲,也沒有一絲風。
喃喃自語:“我要離這些有權有勢的人都遠遠的,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可他一閉上眼睛,他妻子的音容笑貌就揮之不去,他又想到了地主兒子那張邪惡的嘴臉,恨意洶湧著充斥整個胸腔。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他都忘了,這群人非要讓他再想起來?!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不好嗎?!就當他死在城破那天吧!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他和妻子一起死在了混亂中吧!
不要再去提醒他發生了什麼!不要再提醒他他是如此的無能!除了打鐵他什麼都做不了!在牢裡時眼睜睜看著妻子為自己奔走,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她的身軀越來越單薄,整整半年,他不知道她在沒有他的陪伴和庇護下是怎麼過的。
他深恨世道不公,地主和縣官沆瀣一氣。他深恨那個地主家的兒子,恨不能生飲其血,生啖其肉。他絕望時甚至混蛋地有些怨他妻子,為什麼要生的美貌,如果她長相平平無奇,他們家根本不會有如此無妄之災。
但是他最恨的是自己無能!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
城破時他回去打聽,根本沒有妻子的音訊,原來城中的混混油子不懷好意地告訴他,他妻子承受不住壓力已經委身給那地主的兒子了,城破時帶著她走了。
這樣也好。他想。
那地主兒子費勁心思地算計到她,想必是真心喜歡她,應該會對她好。這樣總好過跟著他過苦日子。
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他就當沒來過,沒娶過,沒活過。
他緩緩閉上眼,一滴濁淚順著眼角滑落進亂蓬蓬地頭髮裡,不知所蹤。
日子就這麼過去,劉也恆那小子也不再來找他,這樣也挺好。
他就這樣折磨自己,他倒是想死,可是他覺得不配,他得等自己的苦受完了才能自然地迴歸死亡。
這天有些多雲,太陽時隱時現,他眯著眼睛看著路上來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