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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錢校長道:“同學們,今晚大家好好睡,明天還有一個任務等著呢!”這話像是公路上一攤血,既能讓人恐懼又可引人好奇。錢校長彷彿在廣播裡可以見到聽者的神情,待到學生被好奇心折磨得不像樣時,緩緩道:“那任務是軍訓——”
宿舍樓裡罵聲不絕,但傷及不到廣播室裡的錢校長,倒是管理寢室的聞罵出動,以罵制罵道:“你們造反!回去睡覺!”不料學生不把管寢室的放在眼裡,水嘩嘩從樓上潑下來,管寢室的往後一跳,罵:“你們這群臭小子再倒!再倒就記過!”倒水的學生只聽到前半句,遵其命再傾其餘水,邊倒邊叫:“去你的!”管寢室的本想不動來威懾學生,結果腳不聽腦子控制,繼續跳動著避災。雨翔見這好玩,正愁洗腳水沒處倒,順大勢倒了下去。
這時黑暗裡一個聲音:“幹什麼呢?”
三樓一個聲音顫著叫道:“是錢——校長!”
樓上都是收腳盆的聲音。雨翔急著把腳盆收進去,不小心碰到了陽臺,手一滑,只聽“啪”一聲腳盆掉下樓。錢校長人一抖,看到一片漆黑裡那東西還在地上滾,上前去按住,見是一隻腳盆,氣憤那幫學生不僅無禮到潑水,而且徹底到連作案工具都扔下來傷人。雨翔大叫不好,聽下面沒有反應,當錢校長給自己失手砸死了。錢校長拎起腳盆吼:“你們今天快點睡,這事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雨翔待校長走後溜下去找腳盆,一樓的告訴他被校長拿走了,雨翔只是惋惜,想以後沒有腳盆的日子裡要苦了自己的臉,與腳共飲一江水。回到寢室,離熄燈還有一小會兒,跑到隔壁和餘雄聊天,回來時鑰匙沒帶,寢室門又被關上,不好意思地敲門,一號室裡一人出來開門,雨翔感激地望著他,嘆他果然是市區男生,白得像剛被粉刷過一遍。問:“你叫——”
“哦,我叫錢榮。”雨翔謝過他後開始懷疑餘雄說的人情冷暖。
二號寢室裡三個人都躺在床上溫書。雨翔也懶得跟他們說話,爬上床睡覺。雖說在三中已經住了十幾天,但真正睡這種床卻一次都沒有。這床寬不過一米,長正好一個人,想是市南三中響應國家的“節約”口號,每個床都是量身定做的,毫釐不差,只差沒改成人形。再想到猶太教的十戒。驚異莫非市南三中是宗教學校——佛教十戒裡第八條就是“不坐高廣大床”。
韓寒五年文集
三重門11(4)
雨翔躺在床上,漫想高中三年該怎麼去度過。熄燈後雨翔不敢動,怕翻一個身就下去了,這樣僵著又睡不著,初秋的天像在跟盛夏的天比熱,雨翔只好爬起來在窗邊坐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雨翔穿上了交五十塊錢學校發的校服。軍訓期間寧可讓面板憋死也不願讓面板曬死——市南三中的校服是長褲長袖的,穿了沒走幾步就滿身是汗;鞋子也是學校統一發的,縫紉技術更好,嚴實得穿進去像一腳踏進爛泥裡,布質竟比雨翔吹的牛皮更厚。雨翔腳悶得難受,罵道:“他媽的——也不是這麼防攀比的!”市南三中歷年嚴防攀比,前幾年硬規定每天要穿校服,學生抗議聲太大,說限制了人的個性。通常這麼說的是不甘心只穿校服而有許多漂亮名牌衣服的人,後臺十分硬,此消彼長,這裡一硬,學校的規定就軟了,只規定要買,穿不穿隨君。這樣一來,當然不穿。雨翔早聽說市南三中的校服配不上季節,夏天的衣服可以用來提水,冬天的衣服洞大得連做漁網的資格都沒有。雨翔以為是胡言,今日親身一體驗,半條觀點已被證實,又忍不住嘀咕一句:“何苦要穿!”
一頭汗的謝景淵聽見道:“這樣體現了學生的精神面貌。”雨翔搖頭想說否也,看謝景淵一臉正經,強忍著說給自己聽,想這年頭精神面貌越來越有“面貌”的樣子,好的精神面貌似舞女的臉,說不準抹了幾層胭脂;學生的精神面貌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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