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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栩道:「他既是想讓我死,西北的生活又豈會好過?我苦熬了整整六年,才使得那些將士們對我臣服。而那六年裡的苦難與折磨,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多少次浴血奮戰,又多少次死裡逃生?又有多少次,我甚至覺得自己這般倒不如了結了性命。
好在天不滅我,讓我平定四方,創下威名,更讓我軍權在握,可以為所欲為。」
他說著,突然看向被子,眼裡的痛苦與脆弱格外明顯:「不過我兵權在握又如何?舅父一家被雁王構陷,慘遭殺戮,皇兄墜馬失去雙腿,母后吞金自盡,就連這樣,父皇也不肯放過我。最是無情帝王家,你知道他駕崩前留下的遺詔到底是什麼嗎?」
邵珩有些困惑:「不是立你為帝嗎?」她記得母親是這麼跟她說的。
他突然笑了,那樣的笑容卻讓人越發心疼:「父皇駕崩之前留下遺旨,立舜王岑玥為帝,肅王岑栩……殺無赦!」
後面三個字,他說的格外無力,又格外沉重。
邵珩驚的說不出話來,先皇怎麼會如此殘忍?
「那……」
岑栩道:「長公主與我母后情如姐妹,她為了保我性命,瞞過所有人,擅自改了遺詔,才有了我如今名正言順的帝王之位。
這件事,除了長公主和我,再無第三人知道,就連邵丞相都不知情。
雁王叛變是她向我通風報信,安王入獄也是她拼死保下一條性命,所以長公主與我來說便如嫡親的姑母一般無二。」
邵珩呆呆的躺在那裡,腦袋有些懵。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母親還有如此巾幗不讓鬚眉的一面。母親做了這樣的事,卻一直恪守本分,未曾有半分逾越,連她自己都覺得欽佩萬分。
「這樣的事,陛下為何會告訴我?你就不怕我傳了出去?」
岑栩突然笑了:「旁人根本聽不到你說話,朕又有何懼?何況……」他換了換姿/勢,上半身趴在龍榻上,因為醉酒而有些迷離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柔情,「何況,我相信你不會說的。」
邵珩沒有說話。
「你會離開我嗎?」他突然又問,目光看上去溫潤柔情,好似潭水裡的一泓流水,纏綿而溫柔,「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見了,那我該去哪兒找你。」
「我其實……」她的話還未說完,岑栩已經醉倒在了床沿。
望著眼前這個醉意闌珊的男人,她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八歲離京,他要經歷多少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那麼多數不盡的夜晚,他會不會就如今晚一樣,唯有靠酒的麻痺才能繼續入睡。
他說的風輕雲淡,可細思起來,十多年的苦難與折磨,當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承受的。她這種自幼便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之人,更是無法體會。
「母后,母后……」醉夢中的岑栩呢喃了幾句,眼角一顆晶瑩的淚水滑落下來,滴在那明黃色繡著騰飛巨龍的床單上,只留下一點帶著濕意的陰影。
男兒有淚不輕彈,身為帝王更是無淚無情。
這個素來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君王,在眾人眼裡是可以頂天立地、排除萬難的一國之君,可他也是人,在那刻意掩埋的內心深處,也有著脆弱柔軟的一面,從不為世人所知。
在這無比尋常而寧靜的夜晚,一切都被她看在眼裡。
這晚過後,邵珩覺得她和岑栩之間好似更親近了些。他一如既往的對她好,每個晚上都留著各種各樣的吃食等她,卻絕口不提那晚之事。
邵珩不知道他是喝醉了不記得,還是刻意的不再提起。畢竟那樣狼狽而又令人心生憐憫的岑栩,定然不是他所想讓人看到的。
他不說,她也假裝忘記,接下來的日子也一直過得平靜而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