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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中央放著一張手術檯,周圍擺滿了他未曾看慣的醫療器械。手術檯上,躺著一個玩偶似的什麼東西。一個年輕的男醫生跨在那個身體上,不停地做著心臟復甦按摩。耕平呆立著,一個年長的醫生問道:“您是她丈夫嗎?”
面無血色的耕平只是點頭。
“送到這裡之後,我們已經做了三十多分鐘復甦治療了。現在,她的心肺功能已經停止,為了讓她好受一點,您同意終止治療嗎?”
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嗎?耕平不自主地點了點頭,飄飄忽忽地向手術檯走去。年輕的醫生下了手術檯,向他輕輕鞠了一躬。連線著久榮的器械顯示屏上,一條平滑的直線貫穿左右。
“好好看看她吧。”
年長的醫生說道。耕平怔怔地望著妻子的臉,雖然白裡透青,但仍然乾淨無暇。
“我們現在確認死亡時間,您看呢?”
靈魂、內臟似乎被一掏而空,流不出眼淚,也說不出話。耕平竭盡全力表示出同意的意思,伸出手摸了摸久榮冰冷的臉頰。
從這天拂曉開始,耕平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天。最讓他痛苦煎熬的,是返回家中把小馳接來醫院。那時才上小學一年級的小馳似乎還不太理解這突如其來的死亡是怎麼回事,把車禍的事實告訴了他,他卻不顧一切地想要把安置在太平間的久榮搖醒。看著涕淚雙流的小馳,耕平除了緊緊抱住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合適的方式來表達。如果此時連自己也悲痛欲絕,那這孩子受的打擊一定更大。耕平咬著牙,把淚水全都咽回肚裡。
到了早上,父母、朋友、公司的同事陸續趕了過來。他們全都震驚於久榮的死訊,紛紛表示哀悼慰問。耕平坐在太平間前的長凳上,茫然地微笑著,聽著一個接一個的安慰之詞。
現在,耕平仍清楚地記得那個日子,但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在附近的殯儀館守了夜,舉行了葬禮,但這段記憶像是被剝落了一般。似乎許多編輯也紛紛趕了過來,但卻如夢中的場景一般不真實。那些寂靜得如暴風雨般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麼捱過來的呢?
耕平終於決堤,是在頭七之後,一個暖洋洋的初夏晴朗的清晨。把小馳送出了門去上學,洗完了碗筷,來到盥洗室刷牙,正當他伸手去拿牙刷的時候,卻發現玻璃杯裡還插著久榮那支淡藍色的牙刷。
沒有任何理由。只是眼淚像被引爆了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流。一邊刷牙一邊哭,看到天上的太陽也哭,看到客廳裡的沙發和圓桌也哭,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是由悲傷組成的。淚水總能盈滿眼眶,真是不可思議。雖說臉的某處有個淚腺,但那個地方可以貯存這麼多淚水麼?他在心裡的某個角落冷靜地思考著這些問題,卻仍然無法阻擋決堤的淚水。
不知不覺已經足足哭了兩個鐘頭,他覺得頭很痛,於是放下手頭的原稿,走進還沒拉開窗簾的臥室睡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因為久榮而哭。只是像這樣想起時,那種靈魂、內臟全被掏空的感覺便會再次縈繞不散。
死,只是不在了。絕對地、永遠地不在了。僅為了那一點事便如此悲傷,這是為什麼呢?
夏末的青山大道,最宜於漫無目的地散步。乾乾的夜風既不凍人,也不炎熱,像透明的指尖輕拂過每一寸肌膚。如此愜意的夜晚,讓人完全提不起心思去搭乘擁擠的公車。從澀谷走到神樂坂,也不算太遠。
說起來,出事那時,久榮的一個女同事曾說,有些話無論如何都要跟他說。好像是姓阿久津。雖然後來多次接到她的電話,但耕平不想因為見到久榮的同事而心情動盪,便都委婉拒絕了。
出事到現在已經四年了,但久榮的手機還沒有停機。今晚回去或許給她發個簡訊也好吧。那晚發生的事情真的是意外,還是久榮自己存心製造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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