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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見她當真和氣,說話也就大膽了,又道:“您家那位爺啊,說實在話,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長得這麼好看的人,可是……他怎麼就愛繃著臉?那模樣嚴酷得教人直打哆嗦!”真覺冷似的,兩手還相互挲了挲上臂。“您不知,管著咱們來陽縣‘丈稜坡’麥田的魯大爺平時也愛繃著臉的,他可是咱們這兒最大的地主老爺,但與您家那位爺擱在一塊兒,倒顯得平易近人多了。”
禾良也望了那些爺兒們一眼。
那位年紀約四十開外的魯大爺正立在她家的爺身邊,指手畫腳不知說些什麼,她家的爺由著對方說得口沫橫飛,連句話也不搭,而戰戰兢兢陪在一旁的尚有七、八位,全都有些歲數了。
她內心悄嘆,溫嗓持平道:“我家的爺雖愛繃著臉,其實私下挺愛笑的,半點也不嚴酷,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噢,是這樣啊……”大娘點點頭,渾沒把禾良的話當真,以為她僅是替自家相公說好聽話。
忽而,大娘感慨一嘆,語帶安慰。“咱們女人家啊,總歸是嫁乞隨乞、嫁叟隨叟,離開爹孃家,就得靠夫家庇廕,您也甭想太多,大老爺們不好相處,咬牙忍忍也就過去了,您不是還——啊!”她雙肩驀地一縮,因那位長相英俊、神情嚴酷的貴客大爺陡然抬頭,似乎是……朝這兒瞥了眼。
大娘壓低嗓子,急急又說:“凡事忍著點兒,您不是還有個大胖小子嗎?孩子總是賴著孃的,您跟孩子親近,往後他長大成人,一定會好好服侍您的……咦?呃……是說,您家那小娃娃呢?剛才丫環不是把孩子交到您手上才離開的嗎?這會兒到哪兒去了?”
禾良眸光收斂,不瞧那些爺兒們了,唇角隱隱有笑。
“大娘,多謝您這頂遮陽帽,我得去找我那孩子了。”
“呃……那……快去、快去,咱也得回頭幹活了。”
跟大娘別過後,禾良循跡往前再走。
循跡?是的。
凡走過必留下足跡,凡爬過也必然留下長長一道。
就見及膝高的麥稈子,在接近底部的地方出現一個深深的小洞,像似被一隻肥圓大野兔給鑽出來的。
她原是將娃兒擱在麥稈下,作物形成的薄薄陰影恰能為孩子遮陽擋風,也能讓他多親近土地,只是娃兒一向好動,好奇心旺盛,快滿週歲了,四肢肥肥短短走路不穩,卻頗為有力,這會兒不知鑽哪兒去了?
她瞧瞧那小洞,隱約間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往前再走幾步,撥開金黃色的麥浪,看見一團小“肉球”。
“肉球”穿著小藍襖,四肢趴地學狗爬,翹著小圓屁在麥田裡鑽,突然間頭頂大亮,他“咿啊咿呀”地發出怪音,圓屁股著地坐了起來,抬起肉肉的嫩臉東張西望,一見到來人,“嗤”了聲咧嘴笑開,露出上下四顆小乳牙。
“曜兒這是要去哪兒呀?”
禾良沒抱起他,僅伸手將幾處被娃兒壓得有些傾斜的麥稈扶好。
此時是收割的時候,麥穗皆已成熟,沉沉垂著,而麥稈已經得起壓折,倘若正值生長期,可就不能如此胡闖。
“阿答答滴……喔、喔皮皮喔……”肥指亂指一通。
禾良笑著頷首,柔聲道:“原來曜兒想去那裡呀!”
娃兒不知聽到什麼,嘴一咧,垂著涎,他興奮地尖叫了聲,又重新翹起屁股開道而去,鑽進層層疊疊的麥稈子裡。
禾良直起身子,一手輕扶著藤帽邊緣往前望,笑意微微……看來,娃兒要爬去找爹了。
“……秀爺,要不嫌棄,我這兒搓好一把了,您給聞聞?”
麥子熟透的氣味把風都給染香了。
他的鼻子向來好使,這一季“丈稜坡”所產的麥子香氣外溢,絕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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