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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枚髮簪。
那一年她及笄時,白弈贈她的那隻七彩琉璃簪。自從入宮,她便小心翼翼收著,再不敢取出來。
可這簪子,為何,忽然出現在……?
都說頭七夜,死者的魂魄會歸家來,而後踏上冥途。莫非真是如此麼。可他為何要將這簪子取來交與她?他要對她說的,究竟是什麼……?
她抱臂蜷在榻角,手腳發涼,一夜無眠。
然而,就在不遠處,苑角迴廊盡頭,婉儀一手拎著木履,一手輕牽裙襬,滿面全是焦緊。月影疏斜,將那張妍麗面龐籠在斑駁之下,夜幕妖色便浸入了眉目,寒意卻從眸子裡透了出來。
這一夜,全府上下是不允有人走動的,都說魂魄見不得家人,否則會有牽掛,不能仙去。諾大的家苑好似空宅,寂靜悄無聲息。
婉儀緊緊張望著,直至終於看見那人影出現,由不得緩下一口長氣。她跣足迎上前兩步,輕得好似縱行橫樑的花狸。但她又在三步開外處停了下來,遠遠站住,不靠近前去,只是壓低了嗓音輕問:“先生,她……她怎樣了……?”
葉一舟立下,低聲應道:“一切安好。貴主不要耽久了,快回去。”語畢,他便向另一條岔路走去。
見葉一舟要走,婉儀眸色由不得又緊,急忙輕喚:“先生留步。”她似十分緊張,又很踟躕,捏著裙襬的手攥得緊緊的,似想攥住什麼支撐。她咬唇靜了許久,才終於問:“先生叫我下在茶裡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葉一舟聞聲駐足,迴轉身來。他正逆著月光,婉儀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聽見他清淡的聲音:“貴主怕麼?怕小娘子若有萬一,公子定會震怒究查,而後東窗事發,他就會恨你一生一世——”
他話未完,婉儀已足下一虛,踉蹌倒退一步,險些摔倒。“我不想要她死啊,我只想要她走,走得越遠越好……”她似已快要哭出來一般,眸中哀色脆弱已極,全然不似人前那高貴盛妍的天朝牡丹。
“既然貴主如此害怕,為何還偏要跑出來,就不怕公子起疑麼?”葉一舟問。
“他……”婉儀神色黯淡下來,唇角溢位哂意,“他與阿伯在一處,哪管得著我在哪裡……”
葉一舟淺淡一笑,向婉儀躬身施了一禮:“貴主記著,只要貴主什麼都不知道,公子也就什麼都不會知道。餘下事,自有葉某理會。”
婉儀略一怔,望著葉一舟背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一面揣度他言詞意味,只覺寒氣由足底浸透上來,渾身僵冷得幾乎邁不開步去。
次日墨鸞起得格外早。天光尚未明朗,還不到拜見謝夫人的時辰。她獨自坐在花苑小亭,捏著那琉璃簪,呆望著出神。
那月下燭火的曲水流觴,彷彿仍就是昨日的事,刻骨銘心,歷歷在目。還有他溫柔的懷抱,情長的親吻……
她不禁面紅發熱,羞臊地慌忙拂開那些紛亂思憶。她怎能這樣胡思亂想。她將那簪子帖在心口,垂目輕嘆。
晨風微涼,她不禁輕嗽了一聲。忽然,卻又人聲在身後響起:“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小娘子可還記得下句?”
墨鸞尋聲望去,見葉一舟執扇踱步而來,習慣地起身行了施禮,柔聲應道:“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葉一舟步上亭中來,待墨鸞再行禮請他坐了,才板起面孔道:“小娘子有肺傷舊疾,還大清晨得跑出來受寒,如此不愛惜身子,實為不孝。”
墨鸞眸色一震,忙低下頭去。“謝先生教誨,學生知錯了。”她低頭立在一旁,一時無錯,不知是該回轉去避風,還是繼續留在原處。
葉一舟微微一笑,叫她坐下了,又道:“但若是小娘子說得出可原之情來,又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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