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第1/5 頁)
車隊繼續前行,簪纓悄悄地看了身旁之人幾眼。
她的眼神實在算不上隱蔽,衛覦收斂起對外的生冷,神色散漫開,“信他的話?”
“不信。”簪纓立即道。她見識過太子的絕情,如今對此人除了厭惡,別無他感。回思過往種種,她都奇怪,自己為何會毫無保留地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遑論再信他說的任何話。
“只是我記事晚,小時候的許多事都不記得了……”她輕聲解釋。
像昨晚春堇說大司馬帶她爬樹的事,還有今早那匹體形嚇人的白狼,簪纓通通都沒有印象。至於李景煥嘴裡的“差點把她賣了”,她自是不信的,可想必是有一樁什麼事情發生過,才會有此一說。
將這些端倪合在一處分析,倒描摹得大司馬像個愛嚇唬小孩子的人。
可是他怎麼會呢。
“識事晚有福。”衛覦側頭,下頷繃出一道遒逸的輪廓,“放心,沒想賣你。”
簪纓遲遲地應了一聲。
她不是擔心,只是可惜,沒有那段記憶。
然她性情內斂,人家不想多說,她也不好再問東問西,垂眸又摸起一塊米糕,默默送進嘴裡。
衛覦卻不知怎的看了出來,見不得她垂頭耷腦的樣子,看她真想知道,徐徐放下書簡,“不是甚麼大事,十年前我離京時,原想把你一併帶走。”
簪纓不敢相信地抬起頭。
衛覦在那片璀亮的眸光裡,聲音有一瞬停頓,最終恢復平靜,“你不跟我。”
簪纓直直看著男人開闔的嘴唇,有很長時間忘了呼吸。
前世病篤之時,她確實聽說過衛郎君曾攜槍到皇后宮裡大鬧一番,其後憤而出京的事,卻從來不知這段傳聞裡,還有自己的參與。
她萬萬想不到會是這樣。
大司馬方才說的不是宮裡不讓,是,她不跟他走。
十年前,她正五歲,不用衛覦多說,簪纓也能想到幾分,那時候的自己,正被庾皇后好言好語地籠絡住,一聲聲喚著她母后……還黏人,成日跟在李景煥屁股後面團團轉。
外人要想帶走一個迷失在甜蜜假象裡的孩子,談何容易。
簪纓後背發冷,胸口像塞進了一把搗碎的薄荷,一股一股地往外漏著涼風。
她本以為,她前塵一世無依無望,四周豺狼環繞,無一人真心待她,原來不是這樣嗎?
竟是她自己……放棄了跳出火坑的機會嗎?
後背忽被輕輕一拍,半晌忘記呼吸的簪纓受驚般深深吸進一口氣,如夢初醒。
衛覦盯著她憋白的小臉緩過來,方擰起眉,“不準再琢磨,仔細頭疼。”
“過去的事不甚緊要,不想了,而今你可想好,當真不回宮了嗎?”
方才杜掌櫃震驚還情有可原,連他都這樣問……簪纓心中悲涼,可見自己這些年,痴心望嫁的形象多麼深入人心。
她心裡積壓著
兩世為人的秘密,哭不出,笑不出,牙齒在下唇碾出重重的一道紅印,漆黑的雙眼直視大司馬,透出幾分執拗。
“死也不回去。”
聽到某個字眼,衛覦略重地看她一眼,摸了三下手邊的木頭案几。“胡說。”
接下來的一路,二人都無話。
簪纓感覺大司馬好像不願深談當年事,一個人默默地吃糕。
江乘縣在都城的西南,治所歸於琅琊郡,南臨臨沂。琅琊與臨沂,原本都是北方青州的地名,後來五胡亂華,禍亂洛陽,晉朝衣冠南渡後,於江南建立起南朝政權,因懷念故國,才將江南的許多郡縣改置成了北方的地名。
他們從行宮出發到江乘,比從建康內城啟程就近不少,卻也在道上耗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