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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害怕田禾承受不住。
田禾步子邁得很虛,每走一步都想摔倒。這個時候,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都是無濟於事,趙時飛一路緊緊攬著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
那是一個非常殘忍的場面,田禾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一向優雅得體的母親狼狽躺在冰冷的地上,臉上衣服上,粘了許多血跡和幹泥,衣服還裂了幾道口子。第一眼是悲痛,緊接著,憤怒蓋過了悲痛:她的母親,怎麼能如此狼狽?!她斷然掙開了趙時飛,快步上前,想扒掉母親臉上的泥巴。
趙時飛眼明手快攔住她,這是重要證據,她一時衝動會帶來難以想象的後果,極有可能再也找不出真兇了。
他的阻攔沒有惹來意料中田禾的激烈反應,相反,她很鎮定,很理智。
她蹲下,握了握韓書語的手,輕輕喊了聲:“媽媽。”
趙時飛在一旁小心看著,緊張得不行。還好,她只是緊緊握住媽媽的手,沒有其他動作。
風起,枯葉飄落,有一片不偏不倚恰落到了韓書語臉上。田禾抬手,輕輕拿掉。
“媽媽。”她又喊了聲。
當然沒有人應,只有樹葉“沙沙”。
*
接下來的日子,田禾出奇的安靜,沒有悲痛欲絕,也沒有歇斯底里,彷彿母親意外亡故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換作旁人,或許會誇讚她一句堅強,可看在趙時飛眼裡,只有痛心。她異乎尋常的平靜其實是深深的絕望,宣洩痛苦的方式多種,哭是最廉價的一種,她卻選擇了最最自我折磨的方式。
然而,無論怎樣,她沒有尋死覓活,趙時飛或多或少感到稍稍放心,總算不用擔心她做出什麼魯莽的舉動傷到自己。
可是,兩天後,他陷入另一種擔憂。田禾不光是不哭不鬧,連話也不說了。
“晚上給你做大閘蟹,把夏暖也叫來,忘了跟你講,她最近跟桑建川有點不明不白,要不要把桑建川也叫來,你好好審審他們?”
趙時飛把一隻繩子捆著的模樣醜陋的大閘蟹舉到她面前,故意放她手掌上。往常他這麼使壞,她早跳起來將他暴打一頓。現在,她木木呆呆坐著,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移開手掌,沒有點頭或搖頭,也沒有張口說“好”或是“不好”。
心裡一沉,趙時飛勉力擠出一點苦澀的笑:“那就不叫他們了,他們碰一塊準又磨牙,太吵。”
他要做飯了,不放心她一人獨自在臥室,就把她抱到客廳沙發。廚房是開放式的,一轉眼就能看到她。
不說話也無所謂,只要,她安安生生待在他面前。
明知田禾這兩天幾乎不吃不喝,趙時飛仍燒了好多菜,都是她愛吃的。
不吃飯,連拒絕的力氣都沒,田禾試了幾次都推不開強行塞到自己手中的筷子勺子,她現在簡直手無舉箸之力了。
趙時飛剝了蟹肉放她碗裡,她動了兩下筷子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吃好了。”她站起來就要回臥室。
趙時飛“啪”把筷子撂桌上,原本想忍的,可一看見她面無表情的小臉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夠了,田禾,你到底想怎樣?”他蠻力握住她手腕,把她按到身側的椅子上,“你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做給誰看?你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我?”
他寧可她大哭大鬧尋死覓活,哪怕把所有過錯全推到他頭上使勁折磨他都行,就是不要像現在這樣,忍著憋著,活似一具行屍走肉。
田禾抬抬胳膊,沒甩開他,沉默片刻,小聲說:“我沒想折磨誰。”
她說話的時候表情也是淡淡的,平素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點神采也沒有,彷彿被無形的黑洞吸走了,看不出悲喜。小臉瘦得只剩骨頭,下巴尖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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