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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的阿豆,面無表情。
暮色濾過幾重青紗,將阿豆的背影也映出了幾許青灰,而帳中秦素的臉上,也不可避免地染了一層青氣。
山村陋室、草舍寒堂,這是她前世生活了五年的連雲田莊,從七歲到十二歲,她就像是被秦家遺忘了一般,在江陽郡最偏僻的鄉野,無人照管地獨自長大。
秦素淡淡地看著阿豆,彎起唇角,無聲而笑。
前世的她從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原來也有著可以叫人圖謀的東西,而她最信任、也最依賴的使女阿豆,早非昨日面目。可恨她一直活到生不如死、活到滿身泥濘,最後在那個吃人的地方掙扎了五年,方才一次次地了悟,明白彼時的自己有多麼荒唐可笑。
而那時,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塵埃落定、無從更改。
深宮裡的那五年,像一個最不堪的夢。在夢中,那重樓疊宇若汪洋大海,而她卻是一葉孤舟,上無家族支撐、下無子女固寵,可恃者,唯一腔孤勇與滿心的不甘,竟也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個最高的位置,卻又在即將抵達巔峰時,倏然墜落。
她仍記得落入金蓮池的那一刻,鳳冠沉沉壓在發上,又脫離而去,散開的髮髻如墨線,在她的四周飄浮,如絲如縷。
紅宮牆、粉桃花、琉璃碧瓦、青空如洗。
她沉在水裡望出去,覺得,那像是浸在一汪通透的翡翠裡,虛而飄渺,恍若一夢。
她忽然覺得諷刺。
她曾經那麼渴切、那麼執拗地想要去死。
十五歲那年,當她衣衫不整被人發現、名聲盡毀之時,她想過去死;十七歲那年,當她第一次被人轉送,自陌生的床榻間醒來時,她曾經如此地期待著死亡的降臨。
卻是,求死而不得。
先,為不能;後,是不敢。
死亡於她,竟成奢侈。
有一段時間,她甚至以幻想自己的死為樂事。
她像是行走於一段沒有盡頭的黑暗沼澤,滿身汙垢、身心俱疲。直到有一天,她歸了國,還入了宮。
那個時候,她便不想死了。
她只想好好地活著。活在萬人之上,活得鮮烈耀眼,將之前所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討回來。
可死亡卻偏於此際降臨。
鳳冠近在咫尺,那榮耀與光芒唾手可得,可她,卻再也不能觸及。
她根本不知道推她入水的人是誰。
當她漸漸沉入水底時,金蓮池畔不見人跡,那些原應陪在她身旁的宮人,在一瞬間憑空消失了。
她停止了掙扎,仰首望著那熟悉的紅牆碧瓦,悲傷一波一波地漫上眼眶。
她不知這悲傷從何而來。
在金蓮池溫柔而冰冷的水波里,她心底裡那些被冰封、被掩埋、被壓抑的情緒,驀地盡數爆發。
她看見自己的眼淚,透明得如同最純淨的水晶,一粒一粒,飄散在深碧凝翠的池水中。
原來,她身上還有一樣事物,是乾淨的。
原來,自她那早已渾濁的心底流淌出的淚水,與十四歲少女純淨眸中滑下的淚水,並無兩樣。
那一瞬間,眼淚洶湧而至,她在將死的一刻哭得不能自已。
而隨後,她便看見了火光。
宮牆的一角爆出了火光,似還有廝殺聲奔襲至耳畔。
她止住哭泣,靜靜地看了一會,突然大笑了起來。
冰涼的帶著腥味的池水倒灌入喉,堵住了她的呼吸,可她卻仍在大笑,笑出了聲。
委實是太可笑了,不是麼?那算計她的一人定想不到,她死之日,便是國破之時。
什麼算計陰謀,什麼尊榮顯赫,在這將傾的大廈之下,所有今日的耀眼,不過是明日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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