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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許能想象出來,馮爺到家的頭一件事是幹什麼。到防空洞裡看他的藏畫兒。沒錯兒,當他看到那四個大鐵皮箱子原封不動地還在老地方,他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當天晚上,大哥告訴馮爺,他走後父親和福大爺去世的事兒。馮爺聽了,愣在那裡半天沒說話,半夜三更他獨自一人跑到玉淵潭大哭了一場。
雖說當時地震弄得人們心神不安,但馮爺也不敢戀家,因為“文革”還沒結束,街坊四鄰的眼睛太雜,他怕有人知道自己越獄潛逃,會向公安部門舉報。所以他大哥勸他先找個地方避避風頭,當然他的身子骨兒也需要靜下心來養一養。大嫂的一個叔伯大爺在門頭溝山區,於是馮爺在家裡住了幾天,便奔了門頭溝。
臨走前,他把怎麼遇到石榴的經過和她的身世跟大哥大嫂說了。這兩口子對石榴的遭遇挺同情。本來石榴執意要跟馮爺去門頭溝,馮爺告訴她自己的處境,勸她留在馮家,大哥大嫂會好好照顧她的。石榴只好依依不捨地跟馮爺暫時分了手。
馮爺在門頭溝山區的一個小村,一直待到頭春節才回自己家。這幾個月,他把心裝在自己肚子裡,什麼鹹淡事兒也不想,每天跟大嫂的叔伯大爺在山上放羊,挖野菜,找草藥,有時拿著氣槍去打山雞和野兔子。雖然生活苦點兒,但他心情恬淡了,身體也漸漸地還了陽。
1976年,是中國歷史上動盪不安和大轉折的一年。這一年大事不斷,老百姓的心氣兒當然都得跟著大事兒走了,小事兒便顧不上了,所以判了十五年大刑的馮爺怎這麼快就回來了,街坊四鄰的也就沒有多少閒工夫嚼舌頭根子了。
當然“四人幫”一倒,“文革”宣佈結束,許多冤假錯案的平反昭雪也浮出了水面。馮爺稀裡糊塗地被判了十五年,本來也屬於冤案,後來,連那個鞏老太太見了他,都躲遠遠的,不敢跟他走對臉兒。“四人幫”倒臺後,她的那個當“造反派”的丈夫也跟讓霜打了的高粱似的耷拉了腦袋。他這號人耷拉了腦袋,馮爺也就該抬腦袋了。
馮爺從門頭溝回來的當天晚上,大嫂見石榴陪著她的女兒小琴在南屋織毛活兒,把馮爺叫到了西屋。
“三兒,嫂子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聽了可別那什麼……”大嫂對馮爺壓低了嗓門說。
“什麼事兒呀?您這麼神神道道的?”馮爺納著悶兒問。
大嫂把屋門掩上,轉過身對馮爺道:“你知道嗎,石榴敢情是那個老酒鬼福大爺的女兒!”
“啊?”馮爺聽了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她怎麼會是福大爺的女兒?您是不是弄岔了?不可能呀,她怎麼跟福大爺搞到一塊兒了呢?”
大嫂嚥了口唾沫道:“可說呢,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她不是你從那叫什麼地方救出的女孩兒嗎?怎麼成了福大爺的女兒呢?你走了以後,我天天跟她聊天兒,越聊越覺得她說她爸爸的事兒越像福大爺。我就帶著她到福大爺原來住的地方去認門兒,她說這就是她爸爸住的地兒。讓她這麼一說,我才發覺她長得很像福大爺。你說這事兒巧不巧吧?”
“她要真是福大爺的女兒,那可太巧了!不過,我怎麼聽著跟說書似的。”馮爺對大嫂的話將信將疑,他做夢也不會把石榴跟福大爺連到一塊兒。
第二天,他跟石榴聊了聊,沒想到還真讓大嫂說對了。石榴說出了他親生父親潘來福的名字,石榴是她的小名兒,她原本叫潘豔紅,跟著母親嫁人後才改的姓兒,叫王衛紅。
石榴在馮家待了幾個月,這會兒養得已經能找到本色了,臉上有了水汽兒。馮爺的“陰陽眼”來回翻動了幾下,小眼微閉,大眼眨了兩眨,仔細端視著她,像品一幅畫兒。
他這會兒才發現石榴長得並不難看,鵝蛋形的臉上,嵌著一對大眼,鼻子和嘴長得也很周正。這雙眼睛以前看是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