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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顧容景才開口。
「沒有。」他聲音很低,「快進去吧。」
草藥已經提前在湯桶裡泡著,以鎮寒石來維繫藥性,三個時辰不長也不短,但再耽誤下去的話,就要錯過時間了。
顧容景這樣說,冼玉反而沒有辦法再推辭了,畢竟,這是大夫的囑託。
髮帶疊好擺放整齊,冼玉斂目垂頭時,如瀑般的黑色長髮彎曲地垂在脖頸處的肩窩裡。他指尖扣上腰帶,剛要解開,衣物摩擦、忽然發出一道輕微的簌簌聲。
動作一瞬間僵硬了。
脫一件外衣而已,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是在這樣靜謐到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地方,一想到顧容景在外面……
這樣窸窸窣窣的聲音,彷彿是一種無言的挑逗。
冼玉沉默了半晌,往藥浴裡扔了一瓶補靈丹,褐色的藥丹融進深色的浴水中,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持續不斷。
顧容景微微側過臉去,垂下眼瞼,耳邊聲音很亂,他分不清冼玉在做什麼,只知道他沒有出聲,大約是不痛的。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輕聲問:「疼嗎?」
冼玉沒有回答他。
「……」顧容景下意識站起身,但停頓片刻,又剋制地坐了回去。
「每過一刻鐘我過去檢查一次。」屏風後依舊沒有回聲,他輕聲道,「不說話,我就當師尊答應了。」
顧容景從冼玉閉口不言開始,默默數著時辰,等到一刻鐘的剎那,他邁開步伐繞過屏風,忽然頓住了腳步——
冼玉歪頭靠在浴桶邊,水上飄滿了金銀花,湯水被各色藥草浸泡得渾濁的湯水,只露出半截浮動在水面上、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臂,還有冼玉額上大片的冷汗。
顧容景五指輕縮,在他身邊站了許久,半晌後才敢把指尖探了出去。
還有微弱的呼吸。
他鬆了口氣。
大約是疼得昏過去了,頭髮都濕潤地沾在額角,像剛出生不久的貓崽一樣。
顧容景忽然想起,之前冼玉說,那年他帶著方淨誠進山採藥,回家路途中遇到了奄奄一息的蘇染,那時她還只是一隻不會幻形的妖獸,毛上有雪有血還有髒汙。
方淨誠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那隻小髒獸許久,怎麼都不捨得離開。
明明是未曾親眼見過的場景,但他卻在這一瞬間,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冼玉嘴唇已經是慘白的顏色,顧容景試了下水溫,手指剛探進藥水裡,皮肉忽然像是觸到電一般,身上忽然傳來一種難以忍受的刺痛,等他猝然抽離水中時,整條胳膊都已經接近於麻痺。
……怪不得他沒有吭聲。
大約是下水沒過多久,就已經疼得昏過去了。只是不想讓他擔心,又或者只是逞強,所以才沒有驚動他。
顧容景只能小心翼翼地碰一下冼玉的臉頰,已經沒有了人的溫度。那一瞬間,他是想不管不顧地把冼玉從水中拉出來的,但是下手的最後一刻還是頓住了。
藥王仙說過,在這三個時辰內,儘量不碰他、也不能改變室內的溫度,寒冷才能維持住藥效,不管再痛苦,只要沒有性命之危,就不能插手。
當然,所謂的性命之危也是不存在的,只是不管如何,藥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或許那時,藥王仙只是想,有人在身邊,痛苦或許也能減輕三分吧。
但實際上,痛苦反而是隱蔽的。
就像冼玉並不清楚顧容景小時候的遭遇、只知道大概一樣,五百年前人魔大戰亦是如此,越發痛苦的東西,對於珍愛之人而言,便只會越發隱秘、斂藏於心。
冼玉和顧容景外表和性情截然不同,卻只有這一點,極其類似。
顧容景枯坐了片刻,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