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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景被他拎著耳朵,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左右為難,聞言又抿了抿唇。
「你不喜歡那個……」
他聲音很輕,「那個,北溟魔君。」
冼玉看他神色軟了下來,自己也有些鬆動,哼了一聲後就鬆開了手,「他殺人,殺的還都是無辜之人,我自然不喜歡。」
顧容景哦了一聲,身板剛要慢慢挺直,忽然被冼玉飛了一眼,「跪下。」
他身體頓時一僵。
活了十九年,他還沒跪過一個人。
若是換另外一個人,只怕顧容景的刀已經出鞘了,可偏偏說這話的是冼玉,他還生著氣。顧容景垂下眼瞼,腿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不想惹他惱火。
在此之前,他從不管別人如何對待自己,更寡言少語,不和別人來往。孤零零的一隻獨狼,偏偏折在了冼玉手上。
從他們在萬花樓相遇開始,顧容景就有一種隱隱的預感,不該靠近他的。
就好像……他一定會輸。
果然一語成讖。
他乖乖照做沒有反抗,冼玉心裡的鬱悶剛消減了一兩分,就看見他抬起臉來,帶著些許的倔強。
「師尊討厭魔君,是因為他殺了人。那倘若是不殺人的魔修呢?師尊會與之結交麼?」
「自然不會。」冼玉不假思索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與他結交並非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因為所求不同。所謂魔,本就是慾望所積。得不到求不來,欲生念,念生妄,妄生穢,故邪祟多出於魔修魔物。此道不正,非我所求。 」
剛才顧容景說得快,他沒有反應過來,後來仔細想想,是被他帶到溝裡去了。天地陰陽兩極,講究的是相合二字。人與人相處極為簡單,一句話就能評斷:能不能合得來。
說罷,他還重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這次的回答十分滿意。但冼玉卻沒有看到,顧容景的臉色一點一點白了下來。
「師尊,倘若……」他垂著頭,聽到冼玉嗯地一聲疑問,嘴唇嚅動,「倘若,我以後會殺人。又或是,我與你……道不同,又該如何?」
冼玉微微一怔。
他們本就是不同的道。一個練劍,一個握刀,一個是曾經名譽天下的大乘期仙君,另一個卻是災星禍源的金丹期散修。
顧容景不知道自己過去是什麼身份,但從那條蛟龍製造的幻境之中,大約也能猜出,他從前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又或許,他也曾是冼玉劍下千千萬萬亡魂中的一人。
他不敢抬頭看,不知道冼玉微微失了神,好似想起了什麼,神色中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會的。」他忽然輕聲道,「還記得麼?你元嬰中結出的是一柄劍。」
他認得出,那隻還沒有他手指長的小鐵劍,就是自己送給他的縮小版。倘若道心不堅,又為何會以劍身為元神?
冼玉垂手,摸了摸他柔軟捲曲的發。
顧容景好像很喜歡他那頭細軟的黑長直發,每次冼玉對鏡梳頭時,他都要仔細看很久。顧容景最討厭的也是下雨天,一旦沾了水,他的頭髮總會莫名其妙地卷出一道弧度,毛毛躁躁的,一點都不好看。
可冼玉卻很喜歡這樣毛躁溫暖的手感。
他把發尾卷在指尖,繞了好幾個圈。顧容景不明白他為什麼話說到一半又停止,茫然地抬起頭,直到髮根處傳來緊繃感,才僵硬地頓住了。
冼玉微微出神。
顧容景的命格帶著天然的煞氣,見他第一眼冼玉就知道了。有些八字不好的孩子,父母怕夭折,往往會為其改名、又或是叫他戴一塊玉,鎮一鎮邪祟之氣。
可是顧容景命中的煞,卻是俗物鎮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