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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須大會之後十天,錢大老爺的瀟灑儀表和寬大胸懷在縣城百姓心中激起的波瀾尚未完全平息,又迎來了張燈結彩看夫人的日子。
按照慣例,每年的四月十八,平日裡戒備森嚴、別說是普通百姓,就是縣衙裡的頭麵人物也不能隨便進出的三堂,卻要整天對婦女兒童開放。在這個日子裡,知縣的夫人,從一大清早起,就要在知縣的陪同下,盛妝華服,端坐在三堂前簷下,面帶微笑,接見群眾。這是一個親民的舉動,也是一次夫貴妻榮的炫耀。
知縣老爺的丰姿諸多百姓已經看到過,關於知縣夫人的出身和學問的傳說也早就將女人們的耳朵灌滿。她們心急如焚地等待著這個好日子的到來。她們都想知道,天官一樣的知縣大老爺,到底匹配著一個什麼樣子的女人。街談巷議早就如柳絮一樣滿天飛舞:有說夫人容華絕代、傾城傾國的,有說夫人滿臉麻子、貌似鬼母的,這截然相反的兩種傳說,更勾起了女人們的好奇之心。年輕的女人,想當然地認為,知縣夫人一定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而年齡稍長、經驗豐富的女人卻認為世上不可能有這樣完美的事情。她們更願意相信 好漢子無好妻,醜八怪娶花枝 的俗諺。她們用人物猥瑣的前任老爺那位花容月貌的夫人為例來證明自己的猜測,但年輕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尚未結婚的大閨女,依然是一廂情願地把新任知縣夫人想像成為從天上下凡的美人。
孫眉娘對這個好日子的盼望,勝過了全縣的所有婦女。她與知縣老爺已經見過兩次面。第一次見面是在初春的一個細雨霏霏之夜,她因為投打偷魚的貓兒,誤中了知縣老爺的轎子,然後把老爺引進了自家的店堂。借著明亮的燭光,她看到大老爺儀表堂皇,舉止端方,宛若從年畫上走下來的人物。大老爺談吐高雅,態度和藹,即便是一本正經的談話裡,也能透出一種別樣的親切和溫存。這樣的男人與自家殺豬屠狗的丈夫相比……無法相比啊!當時,其實她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空間能容下丈夫小甲的形象。她感到腳步輕飄飄,心中怦怦跳,臉上火辣辣。她用過多的客套話和手忙腳亂的殷勤來掩飾心中的慌亂,但還是衣袖拂翻了酒碗,膝蓋碰倒了板凳。儘管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老爺端著架子,但她從大老爺那不自然的咳嗽聲裡和大老爺水汪汪的眼睛裡,感受到了大老爺心中的柔情。第二次見面是在鬥須大會上。這一次,她充任了鬥須的最終裁判,不僅更清楚地看到了大老爺的容貌,而且還嗅到了從大老爺身上散發出來的芬芳氣味。大老爺粗大光滑的髮辮和挺拔的脖頸,離她的焦渴的嘴唇只有那麼近啊只有那麼近……她似乎記得自己的眼淚落在了大老爺的脖子上,大老爺啊,但願俺的眼淚果真落在了你的脖子上,但願你感到了俺的眼淚落在了你的脖子上……為了表彰她的公正無私,大老爺賞給她一兩銀子。當她去領取銀子時,那個留著山羊鬍須的師爺,用異樣的眼光,把她從上往下地掃了一遍。師爺的目光在她的腳上停頓的時間很長,使她的心從雲端跌落到深潭。她從師爺的眼睛裡猜到了師爺心裡的話。她的心在呼喊著:天啊,地啊,娘啊,爹啊,俺這輩子就毀在了這兩隻大腳上。如果當初俺的婆婆真能用殺豬刀子把俺的大腳修小,俺就應該忍著痛讓她修;如果能讓俺的腳變小需要減俺十年陽壽,俺願意少活十二年!相到此她不由得恨起了自己的爹:爹啊,你這個害死了俺娘又害了俺的爹,你這個只管自己風流不管女兒的爹,你這個 把俺當小子養大不找人給俺裹腳的爹啊……即便你的鬍鬚比大老爺的好,俺也要判你輸,何況你的鬍鬚不如大老爺的好。
孫眉娘捧著知縣老爺賞賜的一兩銀子回了家。想起大老爺含情脈脈的目光她心情激盪,想起了師爺挑剔的目光她心中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