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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桌上,明燭高懸,餘司令和冷支隊長四目相逼,都咻咻喘氣。奶奶站在他們二人當中,奶奶左手按著冷支隊長的左輪槍,右手按著餘司令的勃郎寧手槍。
父親聽到奶奶說&ldo;買賣不成仁義在麼,這不是動刀動槍的地方,有本事對著日本人使去。&rdo;
餘司令怒沖沖地罵:&ldo;舅子,你打出王旅的旗號也嚇不住我。老子就是這地盤上的王,吃了十年拤餅,還在乎王大爪子那個驢日的!&rdo;
冷支隊長冷冷一笑,說:&ldo;佔鰲兄,兄弟也是為你好,王旅長也是為你好,只要你把杆子拉過來,給你個營長幹。槍餉由王旅長發給,強似你當土匪。&rdo;
&ldo;誰是土匪?誰不是土匪?能打日本就是中國的大英雄。老子去年摸了三個日本崗哨,得了三支大蓋子槍。你冷支隊不是土匪,殺了幾個鬼子?鬼子毛也沒揪下一根。&rdo;
冷支隊長坐下,抽出一支煙點燃。
趁著機會,父親捧著酒罈上去。奶奶接過酒罈,臉色陡變,狠狠地看了父親一眼。奶奶往三個碗裡倒酒,每個碗都倒得冒尖。
奶奶說:&ldo;這酒裡有羅漢大叔的血,是男人就喝了。後日一起把鬼子汽車打了,然後你們就雞走雞道,狗走狗道,井水不犯河水。&rdo;
奶奶端起酒,咕咚咕咚喝了。
餘司令端起酒,一仰脖灌了。
冷支隊長端起酒,喝了半碗。放下碗,他說:&ldo;餘司令,兄弟不勝酒力,告辭啦!&rdo;
奶奶按著左輪手槍,問:&ldo;打不打?&rdo;
餘司令氣哄哄地說:&ldo;你甭求他,他不打,老子打!&rdo;
冷支隊說:&ldo;打。&rdo;
奶奶鬆開手,冷支隊長把左輪手槍抓過去,掛在腰帶上。
冷支隊長白淨面皮,鼻子周圍有十幾顆黑痦子。他的腰帶上別著一大圈子彈,掛上槍後,腰帶垂成一輪下鉤月。
奶奶說:&ldo;佔鰲,我把豆官交給你了,後日你帶著他去。&rdo;
餘司令看看我父親,笑著問:&ldo;乾兒子,有種嗎?&rdo;
父親輕蔑地看著餘司令雙唇間露出的土黃色堅固牙齒,一句話也不說。
餘司令拿過一隻酒盅,放在我父親頭頂上,讓我父親退到門口站定。他抄起勃郎寧手槍,走向牆角。
父親看著餘司令往牆角前跨了三步,每一步都那麼大、那麼緩慢。奶奶臉色蒼白。冷支隊長嘴角上豎著兩根嘲弄的笑紋。
餘司令走到牆角後,立定,猛一個急轉身,父親看到他的胳膊平舉,眼睛黑得出紅光,勃郎寧槍口吐出一縷煙。父親頭上一聲巨響,酒盅炸成碎片。一塊小瓷片掉在父親的脖子上,父親一聳頭,那塊瓷片就滑到了褲腰裡。父親什麼也沒說。奶奶的臉色更加蒼白。冷支隊長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半晌才說:&ldo;好槍法。&rdo;
餘司令說:&ldo;好小子!&rdo;
父親握著勃郎寧手槍,感到它出奇地沉重。
餘司令說:&ldo;不用我教你,你知道該怎麼打。傳我的令給啞巴,讓他們準備好!&rdo;
父親提著手槍,鑽進高粱地,跨過公路,走到啞巴面前。啞巴盤腿大坐,用一塊綠油油的石頭磨著一把修長的腰刀。其它隊員坐的躺的都有。
父親對啞巴說:&ldo;讓你們準備好。&rdo;
啞巴斜了父親一眼,繼續磨刀。磨一陣,他撕了幾個高粱葉子,把刀口上的石沫子擦掉,又拔了一棵細糙,試著刀鋒。小糙一碰上刀刃就悄悄地斷了。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