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第1/2 頁)
程蓮低頭,只用餘光瞥著少主。趙洵正對著梅花几上的食單,跟揣摩上古之書一般,逐字逐句。程蓮站了半日,不敢伸腰,也有些不耐煩,忽而問道:「公子,這半年來可有青孃的訊息?」
趙洵並不掛心,只道:「已派人尋了。」
程蓮雖不敢嘆息,眼中卻難掩失望。圓智瞧這偏廳裡的光景,不知要挨延到何時,便有些坐立不安。秦花娘原本倚坐在一旁,此時只拿眼色挑唆圓智,努嘴讓他進去。圓智合掌念一聲佛,拿起懷中那捲禮數,繞過椅座,站到偏廳前。
只見榻上的趙公子,正閒閒而坐,眉眼淡然,臉上並不帶笑意,卻風采照人,如有光華一般。圓智暗想這世人尋常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偏偏有人如此脫俗,又生於大富之家,必是前世積下的福報了。
圓智恭恭敬敬道:「聽聞公子稍作安頓,小僧怕有不周全之處,特來致問。」
趙洵點頭,道:「此處甚好。」
圓智臉上堆笑,手腳無處可放,站得愈發不安。
趙洵抬眼,問道:「高僧有何事相告,直言無妨。」
圓智笑道:「小僧聽聞公子是精通書畫的人兒,只這鎮上賣的筆墨紙硯,都是粗物,怕入不得公子的法眼,小僧特地送來一些私藏,若不見棄,還望公子笑納。」
說著圓智解開那層青布包袱,只見裡頭露出尋常白紙,圓智又解下那白紙,拆了三層,方才見著裡頭一卷藏經箋。他雙手捧著,巴巴遞上來。但見那紙表裡細潤,並無簾紋,每幅紙心都有小印鈐蓋,原是舊時蘇州承天寺的紙坊用絲繭所制的金粟山藏經紙。金粟紙名貴非常,與圓智先前酬答飄瓦的青藤紙,不可作一處比較。
趙洵自然認得,只是無事獻殷勤,他已微微一笑,朝程蓮點點頭,程蓮已雙手捧下這金粟紙。
趙洵意態更閒,問道:「高僧之意是?」
圓智面有難色,吱唔良久,方才道:「小僧在這廟中棲身已有四十年之久,素日還算勤懇,不敢怠慢神佛,只是近來世道艱難,供佛的香油已有些不繼,加之昨夜雷雨,坍塌了廊下,公子想必也看在眼裡,小僧不敢奢求十畝大寺,只望公子大發慈悲……」
趙洵聽到此處,已點頭道:「高僧的難處,我已明白。不知重修寶剎,還需多少銀錢?」
圓智大喜,連忙張開五指。此時,秦花娘擎起帷幄,笑道:「高僧之意,是要五十兩銀子?不多,不多,花娘都可雙手奉送給高僧哩。」
圓智一聽,脊背聳然。五十兩銀子差可抵得金粟紙價,不是賺錢的買賣。他還要開口,秦花娘又笑問道:「高僧是嫌五十兩不夠?難道這世上的和尚都愛打秋風不成?」
圓智霎時張口不得,又看趙公子含笑望著他,愈發窘迫,進退失措,正要告辭。那趙洵已吩咐小乙備下五百兩銀子。圓智乍聽得,喜不自勝,忙不迭唸佛致謝。稍後,小乙捧來銀匣,圓智恭恭敬敬接過,方才退出廳去。
卻說圓智才走到窗前,聽見趙公子吩咐要裁金粟紙。圓智不知他作何使用,步子便稍停,豎起耳朵潛聽,良久,隔窗聽得那趙公子要親手寫食單。
圓智驚得咂舌。
嘖嘖,世間豪奢子竟敗壞到了這等地步!
罪過!罪過!
廳內,趙洵來了興致,也肯起身,書案前提筆蘸墨,紙上寫了幾行。南窗支起,透些天光,他寫得仔細,靜然無聲。
此時,小乙見公子得了空,站到跟前,說起賀家兇案的前因後果。
趙洵似聽得,又似未曾聽得。良久,公子筆下方才停頓,吩咐程蓮照著這紙上,好生安排一席素宴。程蓮領著食單去了。
公子臉上笑意淡淡的,向霍珍問道:「你久在七柳鎮上,賀家的底細可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