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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領導把為王副市長整容當成一項政治任務交給你,你對館長不信任的、同時也是關照的含情目光視而不見。如果排除掉為王副市長整容的政治意義,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就是一個純技術問題。這對特級整容師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整容技術從醫學範疇遊離出來,一步躍人美學範疇,後來又與醫學融為一體,成為美的醫學。
整容師的任務就是美化,修補醜陋、破爛的肢體。小城裡有十幾名有志於為活人整容賺大錢的年輕人正在醫學院和美術學院雕塑系穿梭卜課:有兒名正在搜尋美酒名煙,準備打通&l;,美麗世界&rdo;的門路,得到在死人身r,實踐的機會。
李玉蟬曾根據照片為一位在車禍中將頭顱壓成一團渣滓的死者恢復了生前容貌,使死者英俊漂亮,栩栩如生。死者的父親是市人民公園猛獸館裡的猛獸督理員,飼養著兩隻老虎三隻獅子五隻金錢豹,還有一群陰險的惡狼。透過為他兒子整容你與猛獸管理員建立了友誼。在工資微薄,人不敷出,肉類短缺。肉價猛烈上漲的一九八七年,你與他發現了一個搞肉吃的萬全良策。
排除掉為王副市長整容的政治意義,李玉蟬要做的事單純又簡單,你只需清理掉王副市長體內積澱的脂肪,剪掉一部分面板,然後,根據你的記憶,用透明膠紙、海綿充填物、彩色顏料‐也可用彩色粉筆代替‐恢復他年輕時的面貌,就算告成大功。你對他年輕時的模樣記憶猶新,閉著眼也能做出他的臉,費了不多少功。至於開膛剝脂,這是粗魯的屠夫都能幹的事‐經過上述分析,可以說你接受了一件省力又討好的任務,何況他是你的情人。
去年秋天的一個晚上,猛獸管理員愁眉苦臉地坐在一張搖搖晃晃、吱吱扭扭的藤椅上。他是一個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目光昏迷、弓腰駝背的老頭兒。你當時想他的被車輪子嚼爛了腦袋的兒子是何等的英俊瀟灑,與他的面貌醜陋的父親形成鮮明的對照。
那時候,張赤球老師在高三班教室裡監督學生晚自習;大球小球吃飽了鑽進他們的牆洞複習功課;蠟美人躺在她自己那張床上,諦聽著蝨子咬肉和耗子啃鍋蓋的聲音。她聽到女兒與一個男人在咕咕卿卿地議論著什麼,一會兒是豬肉的價格,一會兒是獎金和罰款,一會兒衝動是母老虎一胎產下兩隻小虎……女兒是母親潛在的情敵。石榴花的顏色籠罩了她……她從布簾的fèng隙裡看到那兩條金黃色的腿在愉快地顛動著……她咬著牙,讓冷冰冰的聲音從牙fèng裡漏出來。
&ldo;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啊!&rdo;整容師深表同情地說,&ldo;大家都過得很難。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正像那俗話說的,&l;天要颳風下雨,人要受苦受難&r;。&rdo;
那是個涼慡的夜晚,跟昨天晚上一樣,月光如水,瀉進房間,把燈光都逼退啦。她撫摸著自己的手臂,突然萌生了對這位喪失愛子的猛獸管理員的居高臨下的憐憫。這種憐憫輕戮飄的,像生長在蝦嘴上的鬍鬚。
猛獸管理員站起來,用力掏出一支人參。他說:
&ldo;李師傅,人家送我這隻老山參,留給您家老人滋補身體吧。&rdo;
你推辭了半分鐘,便起身送他。你陪著他走了一段路,路邊的樹葉默默無語。老頭兒把臉抬得很高,滿懷希望地說:
&ldo;李師傅,我想和你做筆交易。&rdo;
你們沿著人民公園的綠色鐵柵欄緩緩地走著。踩著柵欄和黃楊冬青的縱橫交錯的影子,竟像一對老情人在悠閒散步。公園深處的猛獸山上,飄來一縷縷老虎糞便的腥腦之氣,還有,飢餓的小老虎悽慘凜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