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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這繼往開來的時刻，雙頭人反而害怕了，這罐紅湯說是隱身糖漿，倒更像化骨水。他問田雨願不願意喝，田雨問了一下自己的神。神說，只要他昨晚沒下完的那盤棋的&ldo;東七南五&rdo;在一百二十步之後可以形成劫殺，這藥就可以喝。他的神從來不會用擲銅錢等簡單把戲草菅他的命運。他在腦子裡下完了這盤棋，是劫殺。於是他向雙頭人要隱身糖漿。

&ldo;你要把自己的東西扔進去。&rdo;他說。

雙頭人用小碗倒了一些糖漿出來，差不多夠一個孩子的量。田雨把自己的頭髮和腳指甲削下來，扔進了濃汁，它們轉眼間就化了。他皺著眉頭灌了一口，不比要飯時喝的泔水更難喝，除了微微的尿味，主要是甜味。他喝光後問雙頭人：&ldo;我還在嗎?&rdo;

雙頭人提醒他：&ldo;唸咒語。&rdo;

他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又問：&ldo;我還在嗎?&rdo;

雙頭人的大頭點了點。

過了半個時辰，雙頭人還是能看到他。他把咒語背了一遍又一遍，過了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翻來復去地問：&ldo;我還在嗎?&rdo;

雙頭人比田雨更絕望，他捏過田雨的胳膊，田雨的細骨頭始終是硬邦邦的。藥方沒錯，咒語沒錯，田雨也誠心可嘉，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這是一罐刷鍋水。雙頭人把裝著剩下的糖漿的瓦罐摔了個稀巴爛。

田雨懷著一肚子鬼東西跟百里桑下了一盤棋，居然輸了。晚上他一挨枕頭就睡著了，做了一個很爽的夢。

他在城堡裡飛了起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經過自己的屋簷、隱身作坊的屋簷、屋頂的小閣樓、孔雀籠子……無序地飄來盪去。他在高高低低的煙囪間、在有風鈴般的圓葉子的大樹間、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之間飄來飄去。他飛到陰山上，追趕夜奔的狐狸。黎明，他從隨風搖擺的柳枝上舔露水，滑過一片粉紅的桃花雲，順著一棵高聳入雲的山楊樹的灰暗的、皴裂的樹幹向上飄浮，來到那些棕色的柔荑之間，它們向同一個方向搖擺著。天亮後，他浮在粉紅的桃花雲上滑行，飄過芨芨草正在蔓延的草甸，聞到沙蓬糊糊的香味。他回到城堡裡，看見百里桑在蹴鞠，就說：&ldo;喂，我回來了。&rdo;百里桑沒理他。他覺得大白天在空中飛有點傲慢，就老老實實地走路。碰見田鳶，他主動打招呼，田鳶也沒理他，田鳶正急著上廁所。桑夫人站在門口，也不理他，他從桑夫人身上毫無阻力地穿了過去，看見另一個自己在床上酣睡。一道來自靈魂內部的閃電震得他失去了知覺。醒來時他看見黑乎乎的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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