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遇敵(1)(第1/3 頁)
蒼鷹冷硬悠長的鷹嘯撕破了大山的平靜。在大地迤邐的道路上艱難跋涉的行人不由抬起頭,過於強烈的日光讓人們下意識地眯起眼睛,五彩的光斑撥開撕絮狀遊蕩的薄雲投射在人類脆弱的眼睛上,這是若不趕緊閉上,那麼不消片刻,不知從何而來的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與四川過渡平緩,鬱鬱蔥蔥蒼翠可愛的山丘相比,貴州的山更能讓人強烈地感受到力量——山峰突兀地聳立散落在大地上,而山脈則像是更多類似的山峰的聚合體,比起川東層次分明的綠色,這裡的植被似乎只有一種色彩,帶有幾分蒼涼的,向著遠方延伸開去的綠沉,這是由各式的松柏綠,松花綠,交織往復重疊的綠色。
而在山勢漸緩的地方,層層疊疊的梯田在幾座山峰之後突如其來地撞入人們的眼簾,初夏時節稻田所呈現的蔥倩成為那些過於深沉的色彩的點綴。在山道上往下望,如深茶一般色彩的村寨被梯田包圍著擠在一起,不過如巴掌大,至於人,則隱藏在了半高的作物之中。偶爾有一兩個不同於稻田的色彩一現即沒,那是農夫偶爾直起腰,難得的歇一口氣。
“前些年我來此時,那些田地都荒蕪了,沒成想現在又開墾了出來。”陳顯達收回視線,頗有幾分感慨地開口道:“當年一路走來,到處是荒村野墳,死的人不知多少,便是我們這些慣吃斷頭飯的,看了也不好受。”
騎馬跟在千戶身邊的陳明江尚年輕,對陳顯達這般屬於老人感嘆歲月的嘆息沒有多少共鳴,他只是將那村寨打量一番之後以一個軍官的角度評價道:“那寨子建得倒巧妙,幾面都是田土,它又高,非得花些氣力才攻得下。若守寨的有些武勇,更不好打。”
“朱制臺現下收攏百姓,恢復耕種,尤其是安撫苗人。”瞥了義子一眼,陳顯達不緊不慢地敲打他道:“若非叛逆,不得擾民,違者軍法懲處——壞了制臺老爺的事,任誰都救不得你。”
陳明江沒有被義父話中的警告之意嚇住,但也不打算再在這個話題上討論下去——他並非盜匪,更非軍痞,對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沒有興趣。沉默了一會兒,年輕的親兵首領打算同千戶談一談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清了清喉嚨,輕咳一聲,然後憋了半刻才直愣愣地開口道:“我去同仲官兒談了談。”
“哦。”陳顯達毫不驚訝,他稍稍放開韁繩,坐騎得以舒服地甩甩碩大的腦袋,馬匹渴望地望著路邊叢生的嫩草,但久經訓練的軍馬很好地拒絕了這份誘惑,它轉過頭,從鼻孔中噴出一道粗氣,唏律律地叫了一聲。
伸手在自家坐騎的脖子上安慰地拍了兩下,陳顯達扭頭看向自己這個還略顯青澀的義子,果不其然,這個年輕人臉上露出一種夾雜著困惑和忐忑的神色,讓他心情莫名地就好了幾分,千戶如此想著,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早上我聽說你去尋仲官兒,就猜到你想要幹啥。”陳顯達慢悠悠地開口,身側的年輕人看似平靜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狼狽的神情,千戶就當什麼都沒發現,繼續悠悠地開口道:“你啊,一根筋通到底,便是你不同我說,你爹我還看不出來?這點上,你可得好好同仲官兒學學,他小著你好些年歲,倒比你還能沉住氣。”
既然已經被陳顯達說破,陳明江索性老實開口道:“兒子確是尋了仲官兒說話。說的也是世職的事情。兒子勸仲官兒,世道紛亂,想要自保,憑他手裡頭那點子人定是不行的,多少豪商,得罪了官府衙門,也是個死字。他要想李家長久,就得想法謀個官身。這年頭,自家披著官皮,攥著刀把子,才最是可靠。”
他這話說得頗為直白,一時間陳顯達亦是無語。他鼓著一對眼睛張口結舌地瞪了義子半天,終究是敗下陣來,只得狠狠瞪他一眼,先罵他一句:“說你是個直腸子,當真一點不錯!這些話也是能隨意說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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