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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搭了一輛過路車回家。菲菲對車夫不停地念叨家裡的好東西,什麼黃花啦,花斑魚啦,白白的牆啦,這些平平常常的東西就是他小腦袋瓜裡引以為豪的,玉鳥、珊瑚床他倒忘了。車夫聽著聽著就問弄玉:你們家魚塘每年收成多少?弄玉只是笑。菲菲還把爸爸拿來炫耀‐白白的爸爸,高高的爸爸,能把月亮摘下來的爸爸,會彈琴的爸爸,願意讓他揪耳朵的爸爸,不會像孔雀那樣躲他的爸爸……聽到這裡,弄玉只願這輛車慢點走,雖然今天陽光燦爛,她卻忘不了離開膚施那天的淒風苦雨。她不知道扶蘇是否已經讓那個女人住進了他們的家。
傍晚到家了,門口的衛兵是陌生的,院裡的人也有好多不認識的,用冷冷的目光盯著他們。平常在院裡玩耍的軍官孩子們無影無蹤了。弄玉想:難道扶蘇和蒙恬都搬家了嗎?她抱起菲菲加快腳步向後院走,看見了那些黃色的花、白色的花,但守候在花前月下的不是原來的僕役,而是一排全副武裝、舉著火把計程車兵,火光在他們的武器和頭盔上跳躍,但他們自己巋然不動,他們似乎是今天出現在這裡計程車兵中的精英,兵馬俑一般的堅定身軀中儲存著只服從於一種聲音的殘酷力量,這使弄玉感到又一場民族戰爭要爆發了。她衝進臥室,看見扶蘇一個人站在那兒,託著一把劍,他的神態好像在醞釀一個重大的決策。菲菲喊著&ldo;爸爸&rdo;撲過去,攥著爸爸的一根手指頭往床頭拉,因為玉簫還在那兒擺著,&ldo;爸爸給吹《菲菲小笨蛋》吧。&rdo;扶蘇拿起簫,菲菲就背著手打算好好聽一聽。但他忽然放下簫,往外走。
&ldo;你們娘倆該洗個澡。&rdo;他說。
他親手備洗澡水時,兩名士兵緊跟著他,他進廚房,他們也進廚房,他把熱水端進浴室,他們也鑽進去,他們跟著他出來進去好幾趟,直到他又回到臥室。弄玉從來沒有見過扶蘇受到這樣的保護,在她記憶中,就連他的父皇也沒有讓貼身侍衛貼得這麼緊。她和菲菲洗完澡回到臥室,扶蘇的眼是紅腫的,弄玉真後悔沒有早點回來,弄得扶蘇剛剛見到孩子就要出征了。她問:&ldo;你們要打到哪兒去?&rdo;扶蘇不說話。她把菲菲抱上床,說:&ldo;爸爸累了,明天再玩。&rdo;這時扶蘇吹起了《菲菲小笨蛋》,像過去那樣,它很快就把菲菲哄睡著了。弄玉知道扶蘇有話單獨跟她說,她想知道這場戰爭會把他帶往多麼遙遠的國度,她想問明天早晨菲菲還能不能見到爸爸,但她見到扶蘇滿臉的淚水時,什麼也沒忍心問,她掏出手絹遞給他,蹲在他身邊凝視著他,等著他能說出話來。她心裡又吃驚又感動,從來沒想到離別能讓他軟弱到這個地步。菲菲的呼吸聲傳來,那麼均勻,那麼香甜。扶蘇擦乾眼淚,指指旁邊的劍,弄玉拾起它,撫弄著純金劍鞘上的精美花紋和鑲嵌在其間的寶石,輕聲問:&ldo;給我看這個幹什麼?&rdo;扶蘇說:&ldo;父皇賜給我的……&rdo;他又說不下去了。弄玉實在不明白打仗前賜給他一把劍有什麼好哭的。扶蘇長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帛書遞給她,背過身說:&ldo;你自己看吧。&rdo;弄玉展開帛書,看見這樣的文字:
始皇帝遺詔賜公子扶蘇:
朕巡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壽命。今扶蘇與將軍蒙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秏,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
其賜劍以自裁……其賜劍以自裁……其賜劍以自裁……弄玉雖然聰明,卻花了一陣工夫來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