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問情(第1/5 頁)
後夜,廊外下起了小雨,兩人披衣而起,站在廊前看雨。
簷下一片寧靜,簷外小雨淅淅瀝瀝,雨絲落在靈泉中,蕩起片片連綿的細密漣漪。
沈憶寒說:“我從前一個人時,很喜歡在這裡看雨。”
他散著發,站在雲燃身畔,說這句話時,卻並沒看他,而是微微仰著頭,靜靜望著廊外的天空。
沈憶寒的瞳色很淡,從側面看,愈顯如此,乾淨而剔透,像是一眼能望到底的水面,這樣一雙眼,似乎本應是純粹天真的,可放在他身上,又彷彿不是那麼回事——
因為太淡了。
太淡了,所以反倒脫離了純粹的天真和簡單,他身上總有種若有若無,好像遊離於一切之外的淡漠。
這種淡漠是內隱的,和雲燃那樣一眼能望見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同,甚至許多人與他相識數百年,都不曾發覺。
修界提起妙音宗的沈宗主,總會贊他俊朗親和,與人為善,說他天生便會為人著想,做事說話都恰如其分,懂得處處留有餘地,所以妙音宗當初在沈老宗主一個大乘期修士手中不曾傳揚光大,傳到他手裡,反倒蒸蒸日上。
與沈宗主但凡接觸過一次的,無論仙凡妖魔,三教九流,甚少能有討厭得起他的,連魔修亦不例外,否則玄門各派美人不少,那群魔修即便好色,也不至於單單惦記一個“玉芙蓉”。
但云燃卻明白,沈濯只是看起來如此。
看起來如此,內裡則不然。
或許在很短的一段時間裡,他並不是如今這副模樣,但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裡。
譬如千年前,雲燃與他初遇時——
那年冬天,垂秀峰上下了雪。
垂秀峰四季常青,本該終年不見雨雪,其實下不下雪,有無冬季,對修士來說遠不比峰上靈氣稀薄與否來得重要,但彼時天通劍主的道侶誕下了一名男嬰,那孩子天生體弱畏寒,天通劍主愛子情切,於是便打上了垂秀峰的主意。
慈恩劍一脈在垂秀峰傳承數千年,梅今自然是沒有肯想讓的道理。
於是那年冬天,峰上下了一場前所未見的大雪,這場雪來的突然,而且一夜過去,便埋了尺餘深,凍死了梅今煞費苦心侍弄多年的一大片靈花靈草。
雲燃當時拜入梅今門下不到三年,雖然年少,卻也心知肚明師尊這是受人欺負。
那時的他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卻已經對這些所謂的玄門大宗中的利益傾軋司空見慣,幾l乎稱得上漠然。
長青谷如此,昆吾劍派也不例外。
修界鼎鼎大名的“兩姓三宗”,比起外面,從來不是世外桃源。
梅今那時才結丹不久,慈恩劍一脈只得他一個傳人,前代劍主修為僅至元嬰,便即坐化,因此連願意不承傳承、拜入垂秀峰的尋常弟子都沒有一個,只能叫梅今一個人孤零零頂立慈恩劍一脈門楣。
雪一連下了一個月。
梅今忍無可忍,終於去找了天通劍主理論,回來時卻氣得吐了血。
雲燃看在眼裡,於是將收在單衣下凍得通紅的手指縮了縮,什麼也沒說。
其實也並非梅今的過錯,那樣的情況,一個獨自修行了數百年的男子,又從不曾照顧過年幼的孩子,有所紕漏也是人之常情。
也是從那時起,雲燃若冷得實在睡不下去,便起身練劍暖體禦寒。
某日晨光初明的清晨,他負劍推門出去,階前堆了厚雪,旁邊立著個雪青色的背影。
背影聞聲轉過身來,看見他,露出訝異的表情,片刻後,試探著道:“你……是阿燃吧?”
雲燃遠遠看著他,不曾答話。
少年的沈憶寒眉目俊秀,成年男性的特徵還未顯出,面容輪廓比起後來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