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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芸扶著奶奶立在屋門,老太太伸出手,麻世霖握了,母親實在讓他放心不下,父親去世後,母親含辛茹苦拉扯他成人,現在他卻要去了,再不能早晚侍奉老人家了。
“娘多保重。。。。。。慧芸好孩子,照顧好奶奶。”
“你放心去吧,沒事的。”老太太微微笑了,“你以為這就死了,不會的,晚上大家等你喝湯。本善,把家裡藏的那罈老酒搬出來,慧芸,你置幾個菜,給你公公下酒--你走吧,走吧。”
麻世霖感激地望了娘一眼,出門。他很從容,幾年的軍旅生涯,槍林彈雨裡闖蕩,對於死,遠沒有尋常人的恐懼。路上無人,沿街的門後許多的眼睛在看他,他忽然生出一種悲哀,恨不抗日死,留做今日羞。他曾請求馮子固,資助一批槍支,有他出面在磨角樓組織一支地方武裝,馮子固回絕了;他以弟子為班底,又招了幾十名鄉民,進行軍事訓練,鎮長宋士濂找他說話,講鎮裡已有聯防隊,磨角樓的治安是不錯的。暗示他有聚眾滋事之嫌,麻世霖只得作罷。他也明白,靠赤手空拳的百十位鄉親,和日本人打仗,無疑羊如狼群,戰爭不是遊戲。空有報國志,沒有迴天力啊。
一行來在鎮公所,衛兵傳信進去,一個日本軍官迎出,向他伸出手,麻世霖猶豫一下,握了,那人並不鬆開,拉他進門,衛兵上茶,關了門。這不但出乎王禿意料,也讓麻世霖摸不著頭腦。還有一個翻譯,三人落座,日本軍官自我介紹叫小泉,說些恭維話,麻世霖不動聲色地只是看他,小泉給瞧得甚至有些不好意思,道明意圖:“麻先生德高望重,鎮維持會長一職,有意請先生出任,望勿推卻。”是這回事,麻世霖斷然搖了搖頭:“麻某生性疏懶,不堪此任。”他還想說些才疏德薄另請高明的話,到了嘴邊,一想,和他嚕唆啥,起身,“告辭了。”“先生不要謙虛,”小泉有些慍意,“請坐,我們再談。”“麻某向無為官之念,不是謙虛。”“還請三思。”“不必,我心意已定。”
麻世霖出門,小泉陰沉了臉沒有送他,聽得屋裡“啪”一聲響,是茶碗摔碎的聲音,麻世霖心中一驚,知道事情還沒完,不過,下面會發生什麼,隨去吧,至少今天,他感覺很是坦然。
天傍黑時,鎮人被通知到南地穀場集合,颳起了很大的風,眾人相偎著,縮脖,籠手,無言,穀場四周有兵端槍看守,草垛上還架著機槍,狼狗向人狂吠。大家都想,完了,但發現場邊幾根木樁上綁有人,老柳樹上吊了人,明白了,這是斬首示眾,未必是要屠殺鎮人。天黑下來,風停了,清冷冷的夜,星星分外明亮。大家都沒吃飯,但也覺不到餓,只是冷,身上冷,心裡寒,一直地抖,個個凍青了嘴唇和臉,腳麻了,卻不敢跺。
場上點了幾堆火,劈柴格格啪啪響,眾人默默等待,不知過了好久,終於等到了人。在早搭好的一個臺子上,小泉咭哩哇啦喊話,然後一個挎軍刀蓄小鬍子的日本軍官也咭哩哇啦地喊,翻譯翻給大家聽,也聽不真切,但都知道了被捆綁的幾人是八路,便開始行刑,先從綁在木樁上的人行起,卻不是一槍嘣了,扒了衣服,用皮鞭抽,一鞭一道血印,被抽的人聲嘶力竭地叫,大家的心一緊一緊,和他們一樣的疼。然後一桶冷水潑上去,眾人不由抽一下身子,吸口冷氣,彷彿那冷水潑在自家身上,水很快凝結成冰,又潑,如此幾回,木樁上的人都沒了聲音,沒了動靜,身上厚厚一層冰殼。
吊在樹上的人被鬆了繩子,呼通一下摔在地下,再拉起來,鬆了繩子,繼續摔,那人並不屈服,大聲地罵,也給扒了衣服,皮鞭抽,抽得血肉模糊,然後在他腳下一堆乾柴上潑了油,點著,火轟然而起,裹住了他,火光裡,那人扭動著身子,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音遠遠地傳出去,在每個人耳中心頭回蕩。眾人不忍再看,低下頭,鼻中聞到一股焦臭。火漸漸熄滅,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