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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恐懼的時候,他想到的,還是張愛玲。
據說,有一日他遇到了轟炸。飛機的轟鳴如響雷一般在頭頂滾動,炸彈在不遠處落下,塵土,彈片,火光,零碎的肢體,交織成一幅地獄變相圖。
萬分惶恐的男人跪倒在地上。他以為,自己大抵要死了。死前,還眷戀著什麼? 還有什麼心願? 於大腦一片空白之時,他叫出的,竟然是“愛玲”兩個字。
若說愛,到底還是愛過的吧……只是它去得太快,太縹緲,若僅靠亂世的相依偎來保持,到底還是不安定的。傾城之戀,也僅是一霎的煙火。
有些感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我將只是枯萎了”
世紀40 年代,愛登公寓裡有許多住客。男女老少,喜怒哀樂,小小一棟房子裡,人間百態的縮影都見了。這是一個小“社會”,人們互相窺視,互相嚼舌根子。每個人生活空間都太窄,於是這些空間不得不重疊、摩擦,迸出帶著唾沫星子味的火花。東家長,西家短,總是最好的談資。
然而,在這個“社會”的角落,竟還隱居著一個女人。她偶爾出現,都是匆匆忙忙的。燙好的頭髮顫巍巍地跳動,紋樣奇特的旗袍如同彩浪似的翻滾,腳下的高跟鞋篤篤篤地響。很快,她便消失在一扇門後面。
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毫無疑問能激起左鄰右舍的好奇心。他們窺視到,一個男人總是定期造訪那扇總是緊閉的門。不過………最近,似乎不見他來了。
他們看不見,門裡的女人過著怎樣的生活。她總是亮著昏昏的燈,也許戴著與男人初見時的嫩黃框子眼鏡,伏在桌前書寫。一行行字,帶著相思,帶著一點難以察覺的怨望,就這麼明明白白地擱在稿紙上頭。
這是她的營生,也是她愛做的事情。有時候,她寫得累了,便走到窗子前面,看看外面的天空:白天,樓下的街市鬧哄哄的。那賣豆腐腦的也許剛剛走過,她想起自己放了一隻瓶子在樓下,叫看門的人代她買,誰知過一段日子,那人卻說瓶子沒有了。有時候,有賣小菜的,她也會將籃子縋下去買一點。
在公寓的高層,總有些高處不勝寒的意思。她看著街市上的種種。衣著光鮮的、寒磣的,一樣都湧入俗流中。這樣不明不白的混亂,總讓人覺得腌臢………但溫暖。就似弄堂裡頭,窮人家支起爐子烤紅薯、煮南瓜。香氣幾乎是凝結了一般地聚起來,飄上去,雖然廉價,卻有暖老溫貧的意味,讓人覺心裡頭不那麼空了。
夜晚,她見大上海的燈光,把半邊夜空都染得有些暗紅。但天頂上,還是一抹沉沉的靛藍,摳出一小塊空白,是一彎不圓滿的,青灰的月,把沒有溫度的光撒到這半夢半醒的城市裡。
這個叫作張愛玲的女人,思念著遠在武漢,名叫胡蘭成的,她的夫。那片天空上,不知是不是也有一樣的月色呢?
他已經走了一段日子了。時局不穩,希望他並未遇見什麼麻煩。
說到底……窺透世情的她,未曾想到自己會這樣沉淪在一段塵俗的愛戀裡吧? 看別人時, 都能冷著眼, 到了自己, 到底還是陷了進去………較之俗人,似乎還陷得更深了半分。她念著他,相聚時的種種,都是難以言喻的歡樂,是這荒涼世間,能讓她感到自己實實在在存在著,被一個兼任知己與情人的男人結結實實地愛著的憑證。
……她想著,夜風倒灌進來,有些涼了。她下意識地抱著自己兩條伶仃的臂膊,復將窗關上了,回到桌邊,寫那些許多年後,被人們拿出來說了又說,評了又評的文字。
她只應這樣寬慰自己:想必他也是想著她的吧?
但現實,總是較之她筆下的故事更加戲劇化。
遙遠的武漢,一樣的幽幽的月色。那個叫作胡蘭成的男人,到武漢之後,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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