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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這種瓷名叫素和。”
“和你的姓一樣啊。”我脫口而出。
他沒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後繼續道:“如果說翡翠是玉里的皇帝,那麼素和瓷就是宣德瓷裡的王。南素和,北燕玄,宣德年裡瓷器中的一王一後。記得當時有這麼種說法,素和家的瓷,畫魚能觀魚遊,繪草能見草動,當真是色如凝脂,觸如嬰肌。”說著話,手指在茶几那隻放滿了糖的瓷盆上輕輕一個兜轉:“只是幾百年後已經沒人再能有機會見到了,在最後一隻成品出窯後,那些瓷燒的燒,砸的砸,幾乎一件都沒有留存下來。”
“為什麼?”
“因為都說它是不祥的,它身上揹著令幾個氏族滅族的血案。”
“為什麼會這樣??”
素和一陣沉默,似乎我問到了什麼不該問到的東西似的。一雙眼靜靜停留在我身邊的瓷瓶上,細細地端詳,嘴裡自言自語地輕聲說了句什麼。
片刻吸了口氣,把手裡的茶杯放到一邊:“我開始想那隻狐狸了,沒有他親手調的雨露秋霜,人的腦子似乎就有些不太靈便,果然,是年紀太大的緣故了麼。”
“那就去休息吧。”不知怎的,這會兒素和臉上的表情讓我覺得有點難受,甚至忘了每次他說到狐狸時那種讓我反感的感覺。就像第一次在店門口見到他時那樣,有時候我覺得他眼裡藏著的某些東西和我心裡頭壓著的一些有點像,這真是奇怪……
似乎沒聽見我的話,他又繼續往下說了起來,徐徐的:“代代相傳的手藝,素和瓷薄而堅韌,豔而不糜,很長一段時間,素和家都在為宮裡燒製貢品瓷,直到第十二代傳人,年僅二十的他把這門手藝發揮到了登峰造極。知道博物館裡那隻千花淬金盤玉鈸麼,就是出自他的手,沒有點過睛,所以一直儲存至今。”
那隻鈸我見過。
當時參觀,上面只說了是明宣德年的東西,初看以為是玉,後來才知道是瓷。在墓裡放了幾百年依舊白得跟雪似的,上面一根金線繞著一圈花,彎彎繞繞盤了整個鈸身,有心人數過,當真有一千朵。
那會兒就覺得,能做出這樣細膩東西的古人實在是了不起,因為即使是用現代的技術,只怕都未必能做出這樣精緻奢華的效果,而這是第一次聽說燒製它的人是誰,竟然是個才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
“有人說他是天才,或者,他確實是個天才。而成也天才,敗也天才。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總在看似最得意的時候,一些禍事不知不覺就降到了自己的頭上。”停了會兒,素和接著道:“或許從小就被盛讚所泡大,他不免同那些年紀輕輕就出類拔萃者一樣,犯著心高氣傲的毛病。好爭,爭個名頭,爭個天下第一的名頭。總見不得比他好的,南素和,北燕玄,雖說一王一後,地位卻不相上下,也有人說北燕玄的瓷給人的感覺更醇些活些,這是他所見不得的。他愛瓷,太愛瓷,而往往越是執著的東西,越會計較得厲害,無論別人怎樣解釋兩個派別燒出來的瓷的特點不同,不需要硬比高低,他總認為別人燒的瓷無論哪一點都不及他素和家的,正所謂同行相忌,哪怕北燕玄的掌家人唯一的女兒是他的未婚妻。”
“每年的貢品進京,就好象一場戰爭,他打給自己的戰爭,不斷對比著兩家的貢品,如果對方的燒製技巧高過他,他會把原本做好的瓷器砸破了繼續重來,就是這樣一個執著到了有些病態的一個男人,他對這工藝的喜愛把自己逼到了一個極度狹窄的地方,自己卻毫不自知。於是到宣德十年,那一年冬天,又到了快要進貢的時候了,他卻發覺,自己做不出一件象樣的瓷了……“
說到這裡,素和的話音頓了頓。手伸向邊上的杯子,快碰到時又收了回去,眉頭幾乎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皺。
而我始終在看著他的眼睛,帶著種不由自主的強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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