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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什麼呢?為什麼那些本來是幸福的,卻在追憶此情時一戳就碎,就因為其中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真實嗎?為什麼兩情相悅的伉儷歲月,一回憶起來味道就會變酸,就因為發現了其中的一方,原來自始至終有個別的情人嗎?在這樣的尷尬之下,還談得上什麼幸福呢?但當時的確有過幸福的時光!對幸福而言,回憶有時並不始終保持忠誠,就因為結局無比痛苦。那麼,難道只有終身廝守,永生永世,幸福才是無價之寶嗎?只要事實當中始終都包孕著痛苦,儘管毫不覺察、茫然無知,也總會以痛苦告終嗎?那麼,什麼又是毫不覺察、茫然無知的痛苦呢?
我回想著那段時光,看見自己就站在面前。我穿上了一件做工講究的套裝,一位富有伯父遺留下來的,現在已經傳到我手裡。雙色皮鞋可以配得上的有好幾雙,有棕黑相間的,有黑白相間的,有麂皮的或光面的。我的雙臂和雙腿都太長,就是我母親給我放長了,那些衣服也不管用,但是對於我手腳活動的相互協調卻有好處。我的眼鏡是由醫療保險付款的便宜型號,我的頭髮是亂做一團的拖把,可以隨我梳理。我在學校裡是不好不壞,中不溜兒。我相信,許多老師並不把我怎麼當真,那些在教室裡經常一言九鼎的角色也不愛搭理我。要說起來,對於我的外表如何,我的穿著舉止又如何,還有我所取得的成績,以及我認為自己應具有的價值等等,我一概都很不滿意。但是,我有這麼多能量,抱有這麼多信念,相信我有朝一日會英俊瀟灑和聰明有為,受人重視並叫人驚歎;我還藏有無窮希望,認為今後會同新的人、新的景況迎頭相遇。
這算不算是讓我這麼悲傷的原因呢?還是因為那種熱中和信仰當時在胸中充溢,還承諾著今後的生活,後來卻從來不能、永遠不能實現了呢?在小孩子和青少年的臉上,我有時又看到這種熱中和信仰,我於是悲傷地看著,我回首往事時也有同樣的傷感。是一種絕對的傷感嗎?每當追懷往事時美好的記憶一戳就碎,就是這種傷感降臨到我們嗎?是因為回憶中的幸福,不但來自恍然在目的當時光景,也出於沒有實現的海誓山盟嗎?
她這個人,我應該從現在開始稱她漢娜了,正像我當時已經開始叫她漢娜一樣。她自然不是生活在承諾當中,而是在此時此刻之中,也只生活在此時此刻。
我曾經問過她的過去,她也回答了,完全像是從塵封多年的箱子裡翻揀搜尋一般。她是在南歐的一個德國人居留地長大的,現在那兒屬於羅馬尼亞。她十七歲時去了柏林,在西門子做過女工,二十一歲時身陷士卒……大戰結束以來,她捱過了所有自己能夠乾的工作。有軌電車售票員這個活兒她已經幹了好幾年,她愛的是她那身###和不停運動,還有不斷變換的風景和腳下輪子的轉動。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讓她留戀的。她沒有結過婚。她已經三十六歲了。所有這些都是她述說的,好像說的並不是她本人的生活,而是在講一個她既不熟識、也不相干的人。有些事我想了解得確切點兒,她卻回答不上來。她也弄不明白我為什麼對她父母親是什麼人感興趣;還有,她有沒有兄弟姐妹,她在柏林的生活情況如何,以及她在當兵時都幹了些什麼等等。“你倒真會問問題,小傢伙!”
她對於未來也是這個樣子。就我來講,當然根本談不上什麼結婚啦家庭啦的計劃。不過,如果###舉法國小說家司湯達的名著《紅與黑》為例子,我對於連·索萊爾和德·萊納夫人之間的情愫,比他和瑪蒂爾德·莫爾小姐的關係更有同感。如果說到托馬斯·曼的小說《大騙子菲利克斯·克魯爾的自白》,那我寧願看到克魯爾最後投入母親溫暖厚實的懷抱,而不是女兒單薄細瘦的懷裡。我姐姐學的是日耳曼學,在餐桌上她談到過那樁盡人皆知的文學辯論,就是封·歌德先生同封·施泰因夫人究竟有沒有一段戀情。我義憤填膺地辯護說,肯定有!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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