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1/2 頁)
這條小徑轉角處放著一塊巨大的壽山石,幾乎可算是王府之中惟一不被光芒眷顧之所在。完顏洪烈行至此處,抬眼去看,巨石的陰翳像死者的幎目蓋在他臉上,自從包惜弱死去後,彷彿除卻楊康以外,他也不曾對誰這樣實心實意地講一番話。包惜弱,包惜弱,這位權勢滔天的王爺恍惚間想起自己的妻子,那美麗的,用並不光明的手段從他人那裡奪來的妻子。想到最初見她時那面容,比如今這叫做黎融的女孩子大不了幾歲,她大概是十六七歲便同那楊鐵心成婚了吧?彷彿是自我凌虐,完顏洪烈偏執地從記憶裡去搜尋當年的包惜弱的面容,那白膩的臉頰,落在頰側的絲縷碎髮,是青柳葉的眉,鳳凰鳥的眼,江南水鄉中最美,最柔順的水是她眼中的波光,只是想一想,他便無意識地幸福的笑了。
人在身有病痛時,心智是最為脆弱的,容易愛上他人,亦容易怨恨他人,且這愛,這恨,很大程度上會伴隨一生。完顏洪烈自己將這道理完完整整地印證下來,廿餘歲時的身負重傷,令彼時不經世事的他以為自己決無生還之機,然而是天公作美還是天命作弄?偏讓他遇上的,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心善的女子,那連雞鴨牲畜都不忍殺害的女子,何況遇上的是重傷的人,怎麼可以放任不管?將近二十年過去,至今他還記得彼時自己醒來第一眼見她時心臟悸動得怎樣厲害,少年最初和最終的愛,只那一眼,便已牢牢定住了。
直至如今,完顏洪烈仍無法怨恨包惜弱,無法怨恨漠然,無法怨恨背叛,甚至於無法怨恨她那與前夫所生的孩子,那楊康!連他的背叛也可以原宥。他用盡全力去做所能做到的一切,不過想博她一笑,可她不要,他只能怨自己,卻怨不起她。這卑微無望的愛。
轉念又想到黎融和歐陽克,這兩個年輕人使王爺想到昔日的自己。不過仔細想去,黎融和包惜弱或許是有相似的,一點點,微妙的相似之處,那對於愛的渴盼,那天然,那忠貞!那丫頭的長相自然不比他的妻子,然而只一刻,他似從其身上看到了妻子的影。歐陽克?歐陽克很使他想到昔日的自己。意志上的脆弱使愛可以趁虛而入,然而因為自己的悲哀,完顏洪烈突然杞人憂天地想這歐陽剋日後會否會如自己一般多遭背叛?有些惡意地想要有一個比自己還要可憐的人,然而良好的教養又令他迅速將這不成形的念頭否決了。
完顏洪烈倏然想到自己今日怕是太閒了,竟去多管旁人的姻緣閒事。重新邁步去走,一面走一面笑著搖搖頭,包惜弱的倩影又被他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放到心尖上,鎖起來,為自己,為那回憶,都不要受傷害。這一邊黎融和呱呱用小案端了果子涼水回來,穆念慈獨自坐許久,見她二人過來了,起身來迎,將呱呱手裡的案子自己接過來,一壁又問道:“做什麼去了這樣久?”
黎融看她面色悅然,有些躊躇是否要將方才遇上完顏洪烈一事告訴她。然而沒等她回話,呱呱便過去拉拉穆念慈的手,嬌聲道:“念慈姐姐,他們說有個叫什麼康的將回來了,是不是你同我說的,你的‘康哥’呀?”
小孩子撒嬌的本領向來不必有人刻意去傳授什麼,而女孩子這項本領又尤其高明,美麗而年幼的女孩子對此得天獨厚。黎融一下子把提著的心放了地,轉而又想到呱呱這孩子腦袋似乎靈得很,不知這一番舉動,是否是看出了她心中糾結。不過此時穆念慈心中只是喜悅,呱呱講的又模稜兩可,小孩子的一兩句話有時勝過成人的千言萬語。故而她心中雖有些疑惑,卻也是樂見穆念慈心情大好的。
她這樣想著,然而卻無法全然敞開心神。將那小案擱下了,坐到榻上去,也並不言語,只是怔怔出神。穆念慈這邊走來,見她彷彿痴呆,不由笑了,輕聲問她道:“這又是怎麼了?”
黎融這才回過神來,望望穆念慈,長吁一聲,苦笑道:“方才也聽了你的康哥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