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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夜的丈夫端著搪瓷缸子接了點熱水打著哈欠從他身邊經過,撞到了他的腿,熱水濺了點在他手臂上,幸好並不燙。陳東來皺了皺眉,那個男人麻木地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絲毫要道歉的意思,留給他一個渾濁的背影。
他想起來自己沒吃晚飯,也不覺得餓。顧西美沒有大礙,只是累著了。醫生說胎兒已經入盆,好在沒有早產的跡象,最好不要再坐一百多個小時的火車。
他沒把握能說服西美,他對她充滿了內疚和感激,他能給她的太少,從她這裡得到的太多,以至於沒有勇氣違揹她的意願。
顧西美最早給他寫信說要來新疆找他的時候,他並沒有當真也沒有回信,甚至在腦海裡拼不出她清晰的面容,也回憶不出他和她有過什麼交集。印象裡她是在顧阿婆背上長大的,解放前後的那幾年,弄堂裡的人不無羨慕地議論過顧家四個孩子都命很好,天天跟著爺孃在禹谷邨的大洋房裡吃香的喝辣的。他和顧東文一直是同學,或許她曾經跟在顧東文後面見過他。但他沒有留意過。
他收到信的時候,在伽師的鑽井隊上已經待了一年,每天提下鑽打兩百次大鉗,就能累得半死。條件太艱苦。吃的菜從阿克蘇運回來,石油公司配的肉在沙漠上顛簸三天,沒烤熟,全臭了,蔬菜上車時是綠的,下車時變菜乾,不發臭撒點鹽直接當鹹菜,偶爾會有寶貴的西紅柿,到伽師的時候直接變西紅柿醬,扔點白菜葉能吃出羅宋湯的滋味。
夜裡帳篷不保溫,人人穿著軍大衣裹著棉被依然凍得瑟瑟發抖。一年不到,北京的一個兄弟病退回了北京,但永遠直不起腰了。
他知道訊息後第一次在語錄碑前喝醉,對自己對人生對世界都產生了巨大的懷疑,他是誰?為什麼會到沙漠上從事著根本看不到希望的工作?他讀大學就是為了這個?還回得去上海嗎?他以為投身進了熱火朝天的時代裡,感受到的卻是被時代遺棄的殘酷。革命伴侶的友誼絕對排在想也想不到的角落裡,又有誰會願意和他結下革命友誼?他不可能去妄想一個十八歲上海小姑娘的熱情,什麼熱情顛簸上一萬公里,來到沙漠上都會變成負數。
所以當他接到顧東文氣急敗壞的長途電話說他妹妹已經到了阿克蘇,分在農一師二團十一連的時候,半天沒回過神來,問了好幾聲“誰?誰?誰來阿克蘇了?”顧東文威脅他要是不好好待他家西美,他就從景洪殺到克拉瑪依來揍得他找不到回上海的路。其實他本來就找不到回上海的路,沙漠太大了。
他間或回覆顧西美的信。他們每三四個月會在阿克蘇縣城見上一面,由於沒有和異性單獨相處的經驗,每次的見面都會多出他的兩個上海同事和她的兩個好朋友。他同事問他是不是和顧西美在談戀愛時,他第一時間是否認的。這位同事就去追求顧西美,遭到了嚴詞拒絕,就再也不肯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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