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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聲音低沉：“可是伯昌（張貴表字）和萬豐來了？”

老人的聲音平靜甚至有些沉悶，他的虛弱在每一個字中都能夠感受到。張全下意識的擦了擦眼角，在這一刻他已經意識到躺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個縱橫馳騁的老將軍，而是一個已經油燈枯竭的老人。

“萬豐！”馬聲音一沉，“有什麼好流馬尿的！”

“將軍！”張全急忙別過頭，不敢讓馬看到自己流淌下來的淚水。

對於張全來說，馬是一手賞識提拔他的上司，也是教導指導他的長輩。這個老人在前宋末年的亂戰之中，以一己之力遮護廣南，付出了太多犧牲，結果還沒有享受什麼太平清福，就再一次披掛上陣，沒有想到這一次萬里遠征，竟然讓馬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第六百八十六章　時見疏星度河漢

張全他們都別過頭去，馬當然知道這些傢伙肯定都在暗暗抹眼淚，微微眯了眯眼，對於這些自己一手帶大的將領們，馬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們，這些將領在他心中是下屬也是子侄輩，現在自己要舍下這麼多人離開了，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啊。

殺了一輩子蒙古韃子，到頭來還是死在了蒙古韃子手中。

馬勉強伸出手，拍了拍張全按在床邊的手，微微一笑：“老夫戎馬倥傯一輩子，殺了不知道多少蒙古韃子，看到過大理的蒙古韃子囂張不可一世，也看到過他們如喪家之犬倉皇逃竄，看到過南洋不同的風物，甚至年老了還在這萬里之外、華夏列祖列宗從來沒有徵服過的土地上和蒙古韃子廝殺，殺了一輩子蒙古韃子，也算是最後打贏了。這輩子，沒有白活。”

“老將軍！”就算是和馬實際上只算同僚關係的張貴，也忍不住動容。

如果說馬一輩子有什麼出眾的，那恐怕就只有殺韃子，但是隻是這一項也就已經足夠了。馬年輕的時候征戰廣南，替南宋守好了後路；到了年老還帶著軍隊四面征戰，幫大明打下了南洋、帶著孤軍遠征海外，絕對可以說是戰功赫赫。

更何況馬一人帶出來了婁勇、張全這些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其對於軍方的貢獻是不可忽視的。對於這樣一個果敢勇毅、聰明睿智的老人和老將軍，張貴由衷的敬佩。

“伯昌。”馬微微抬頭，他並沒有按照之前喊張貴的官職，而是喊他的表字，說明現在馬是以一個年長者的身份和張貴說話。

張貴急忙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一拱手：“老將軍儘管吩咐。”

馬點了點頭：“伯昌，老夫是沒有辦法活著回去了，老夫一走，這裡就全都交給你了，把陸師和海軍的弟兄們都平平安安的帶回去。至於老夫麼，就隨隨便便燒掉灑到這海里面就行，老夫咳咳等著你們殺回來的那一天！”

“老將軍萬萬不可如此說！”張貴急忙按住馬的手，“老將軍放心，還沒有到病入膏肓的時候，老將軍只要安心”

“伯昌！”馬的聲音微微提高，已經帶著怒氣，“伯昌，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難道我不清楚麼？老夫這一輩子活的可不短了，到現在已經知足。將軍難免陣上亡，老夫還算是有福氣竟然還能支撐到現在。老夫平素以漢伏波將軍馬援為榜樣，伏波將軍馬革裹屍還，老夫葬在這異國他鄉又如何，更何況老夫也知道，這一片天地早晚是我大明的！”

馬這一通話說的很快，頗為急促，他的臉頰已經憋得通紅，嚇得張貴連連點頭：“老將軍您緩緩，緩緩，晚輩都明白，全部遵照老將軍的吩咐！”

“記得”馬一把抓住張貴和張全的手，老人的手微微顫抖著，感受不到多少力氣，但是張貴和張全都知道，老將軍此時已經用盡全力了。他們兩個神色凝重，看著已經是最後迴光返照的老人。

“記得，殺回來！”馬的聲音猛地抬高，讓張貴幾人心頭都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