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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她要睡覺,不再理會。突然,她大哭起來。我衝過去,抱起她,只見她的鼻孔外滿是夾帶著血絲的鼻涕。
“磕著了!”她哭著告訴我。
夜裡,雨兒帶她,我被她的哭聲驚醒,從雨兒手中接過她。她流著鼻涕,大哭,喊:“疼,疼,疼死了!”又喊:“想辦法!”還夾雜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她張大著嘴,我看見上頜的腫瘤長得更大了,呈烏青色,令人毛骨聳然。
妞妞在我懷裡睡了一夜。她側著身,一隻小手始終攀在我的胸前。燈光下,我端祥她的半邊膨大的臉蛋,發現右鼻孔內側已經明顯增厚。難怪她呼吸越來越艱難,吃力地張開小嘴,屋裡響著她的重重的呼吸聲。
親骨肉呵,我的親骨肉。爸爸的至親至愛的骨肉。我的骨肉正在被大塊大塊地銷蝕。多麼好的妞妞,疼得死去活來,卻在爸爸懷裡放心安睡了。好妞妞,病成這樣還常是高高興興的。誰幹的呀?妞妞乾的呀!珍珍瞎說八道,妞妞也瞎說八道!給爸爸吃,不吃算了吧!阿珍說,妞妞實在太好,這病不該妞妞得。
第十二章磕著了(3)
這麼好的妞妞,馬上要走了。可愛的聲音,轉瞬就會沉寂,再也聽不到了。最後的生命歡樂,連同那不可忍受的劇烈疼痛,都將同生命一起結束。人生真他媽的是一個夢,甚至連疼痛也是虛幻的。當生命消失之後,這曾經把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疼痛又在哪裡?既然如此,它有什麼要緊,忍受它又有什麼必要?磕著了,磕著了!妞妞磕著了,爸爸磕著了,媽媽磕著了,我們一家都他媽的磕著了!誰幹的呀,他媽的誰幹的?妞妞那麼信賴地躺在我的懷裡,我卻不能救她,我是他媽的什麼爸爸?這麼好的妞妞非死不可,這是他媽的什麼世界?打雷了,下雨了,天塌下來了!咪嗚,汪汪,小羊兒乖乖,把門兒開開,妞妞要進來。開大點,妞妞喜歡開大點。找呀找呀找呀找,找爸爸,爸爸在這兒呢。喂,喂,妞妞給爸爸打電話,妞妞給爸爸寫信。太不得了了!妞妞哭,爸爸疼,爸爸心疼妞妞。好爸爸想想辦法,快點想!去外外,不去外外,妞妞不去外外!妞妞不去,就是不去嘛!爸爸抱抱小妞妞!抱緊點!好妞妞,不怕,爸爸抱著呢,誰也奪不走。奪不走,誰他媽的也奪不走!奪不走,死了,奪不走,死了,死了,妞妞死了,爸爸死了,一具大屍體摟著一具小屍體,白色的雙桅船,飄起來了,飄起來了。爸爸和妞妞在一起,誰他媽的也奪不走,奪不走了……
四
我穿上那雙著名的紅舞鞋,抱著妞妞從早到晚跳個不停。妞妞喜歡。這是她最後的快樂時光。我能給她的只有這個了。
伴隨著西洋進行曲的音樂,我踏著節奏明快有力的步伐。妞妞坐在我架起的胳膊上,靜靜地享受音樂和身體的律動。一會兒,她躺了下來,臉蛋枕著我的手臂。“躺在娃娃身上。”她要求。我把娃娃給她,她說:“妞妞的娃娃。”摸著娃娃的腿,說:“娃娃的尾巴。”她枕著娃娃,躺在我的臂灣裡,四肢隨意地蕩悠著,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
換放一盤西洋古典名曲。近來妞妞特別喜歡聽樂曲,勝過聽歌。她聽得很專注,很投入。有一段華彩,她每聽必笑,連連說:“真好聽。”雨兒說,一個飛躍。不過,無論聽音樂聽得多麼入神,遠處傳來車笛聲,她都不放過,必自言:“車。”
跳累了,我抱她坐下彈琴,彈了一個《找朋友》。她又點《小機靈》,我不會,亂彈一氣。她說:“不聽彈琴了。”我問:“爸爸彈不好,是嗎?”她說:“彈不好,妞妞不彈鋼琴,妞妞喜歡聽音樂。”
好吧,再聽音樂。突然喊:“磕著了!”但不哭,喊一下就算。常咳嗽,訴說“打嗝了”,想必是咽喉部難受。我看見她口腔內腫瘤已經遮住了一半以上的喉孔。她在我懷裡不住地喘氣。漸漸磕睡了,吃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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