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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很大,歌聲又低,唱得只能自己一個人聽了。
那漁翁這時也忽一抬頭,口裡也喃喃道:“來了。”
是來了。——來的人黑衣瘦頸,細腰窄臀,石頭城上的人也在心裡暗呼一聲來了。
江心船上的漁翁忽一挺背,他滿頭蕭白,可頭下的頸項似乎猶有殘存的一點不甘於衰年耆齡的傲氣。坡上的文翰林和蕭如也一時沉靜,他們都知那來人是駱寒。他們等的也就是駱寒。
——蕭如今夜果然是代袁老大來統領全域性。袁老大本欲親至,但直到傍晚,才被突然出現的李捷挾聖命強拉而去。他情知有變,只來得及找人知會蕭如,言下之意自是囑託蕭如代來照看。蕭如也是行到江畔才被文翰林預派等在那裡的人邀請她坡上一會的。她情知有變,當時立時就遣返了本來陪同而來的水荇。突逢文翰林出現,她心裡也在千思百轉,但這時駱寒一現,她已無餘暇再想這些,盯著石頭城下,等著看駱寒怎麼入伏。知道再過一霎,石頭城下只怕就殺聲忽起,劍光瀲灩了。
江南的冬,也會有一絲血色忽然飛濺。
但她也沒想到那躍近的人影會在入伏前忽一個倒旋,如寒鴉避水,姿態輕幻,輕輕窈窈地就落在伏擊圈一丈之外。船上漁翁忽一拊掌,這一下無聲卻很用力——他與駱寒曾江邊忘機共度,也曾大石坡上劍棍相戰,他自己也說不清對駱寒到底是友是敵了。
只見他這一擊掌似是激賞似是遺憾,打得自己都覺雙掌生疼。——只聽駱寒清銳的聲音遙遙道:“駱寒依約而來,當面可是宗室雙歧趙無量前輩?”
石頭城上寂然無語,似是城上之人也沒想到他會預先發現埋伏之所在。
文翰林松了口氣,他本怕駱寒輕易入圍,這時卻坐了下來,灑然一笑:“居然被人識破了,秘宗門的伏擊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今夜本就是要借駱寒之勢一破轅門精銳。
蕭如卻淡淡道:“秘宗門也不是僅只會暗殺的。何況這豈非——正如你所願。”
文翰林一笑:“袁辰龍想來也沒把駱寒想得如此簡單,否則他不會把麾下‘長車’也派了出來。”
蕭如一愕,看來文府今日果然是有備而來。她想知會眾人,但勢已來不及。她心中雖急,面色反安然了下來。
他二人話鋒一觸即收,相視彼此一笑。文翰林撥了下火,把炭撥旺了些,微笑道:“阿如,你身子弱,坐近些。打小就愛咳嗽,最近嗽疚可好些了嗎?”
他殷勤相問,不知情的人只怕還以為他二人此間相會當真只是知已敘舊。
蕭如果覺夜寒,喉中輕輕一咳,也就坐近了些,微笑道:“沒有——養著養著,倒把這病養得貼心了。不過這樣也好,人生本難有件事一直巴心巴肝地貼上你,纏綿不去。有這咳,貼上你了就再寸步不離,倒讓我覺得還有個什麼相伴,不至於那麼寂寞,也不會忘記自己是還在活著的了。”
她本是個言語有味的女子,一向言語雖淡淡的,但聞者聽來,只覺清豔。這樣的女子是要懂鑑賞的人來賞鑑的。文翰林微微一笑,目中已露欣賞之意。他喜歡蕭如就在這一點——無論是何情狀,她總有本事讓氣氛起碼看來輕鬆起來。
只聽她道:“翰林,怎麼,我靠前了,你倒坐後了一步,你當年的舊傷還沒好吧?還是穿這麼厚。這兒的冬天真是越來越冷了。”
兩人間隔著一盆灰紅的炭火,炭與炭之間隔了些銀白的灰,文翰林微笑道“我原本就該對你有‘退避三舍’之誼呀。”
那還是他們小時偶爾爭鬥時留下的戲言。蕭如聞聲一笑。文翰林卻還在想著蕭如適才的話。他看著面前灰火——‘人生中難得有什麼巴心巴肝地貼上你’——是呀,炭上的炭灰抖抖而落,人生豈非也如這炭?——本渴望的貼皮貼肉的一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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