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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夢,梅容陡然想起了那漫長又真實的夢。
看著碗中甜湯被攪起的層層漣漪,梅容開口道:“先前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然後在夢裡,我…好像聽到了你說你喜歡我……”
千山聞言陡然停下手中的筆,頓了半響將餘下的幾字寫好洗淨筆擱起,又順手將案牘收拾好,抬頭看了一眼梅容,發現梅容仍詢問似地看著他,不由轉開眼。
梅容等了半響見千山似乎不願說,正打算放棄逼問繼續喝碗中的甜湯時卻聽千山忽然道:“我對你,不止喜歡。”
梅容兀地便被口中的甜湯嗆住咳嗽起來,這,這真是有些突然。
未等他說些什麼,卻又聽千山道:“我曾問過你,若哪天我死了你願不願意隨我而去,你說願意,可如果我此刻便死去你也會化為塵土,如今我卻想再問一次,你真的願意?”
梅容皺眉笑答道:“我恨不得如此才好…”
“我同你一樣。”千山凝視著前方說道:“我說不清自己對你的感情是什麼,說喜歡太輕,說愛情卻又像親情,我們無話不談的同時存著各自的心思。我只知道你是我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要我留下絕無半點怨言,你要我的心也會你雙手奉上,倘若你不在這世上了我便不須再多活一日。梅容,我唯獨害怕你離開我這件事……”
千山說罷,室中的空氣彷彿都凝住不再流動,久久的沉默讓千山頭一回對著梅容生出尷尬的心思,不由有些慌地站起身道:“我先把這些拿去給丁伯。”
剛走了兩步千山眼前便一暗被梅容擁入懷中。
“先別走。”
千山愣了下後說道:“總之我想以後都與你一起…”未等千山說完梅容便打斷道:“總之,我不會再放你離開了。”
“……”
“就算到了下輩子下下輩子你也別想。”
千山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倘若真的有來生……可以換我等你……我會一直留在你身旁等你發現我對你的感情,等你願意同我一起共白頭,你覺得如何?”
“我想。。。就算等,大概也不會讓你等太久。。。”
梅容說完千山的眼前短暫地亮了下又更深更久地暗了下去。
那是千山和梅容第一次接吻,這二十八年來他所品嚐過的一切當中最甜的物事,容不得他多想,亦不需想更多。梅容此刻就在他身旁,未曾離他而去也不會先他而去,如何不好,著實是太好。
若非此結生世緣,如何縛得人如意,他也終於明瞭這句話的涵義,一切不過順心推念行,並無任何遺憾。
千山與梅容的這一生,羨慕嫉妒的人很多,憎恨辱罵的人也很多,可這些羨慕嫉妒憎恨辱罵都抵不過時間的洪流,換成了一句又一句的哀嘆惋惜。
短短十年,當梳年與定雪接到訊息趕到時能看見的也不過是一座新墳與未刻一字的墓碑,深谷之中木葉已荒風已涼。
定雪見此無聲地嘆了一氣拍了拍梳年的肩膀以示安慰。
梳年看著那矮矮的一方土丘十分想扒開看看裡面躺的人是否真的是千山與梅容,握了許久的手只能漸漸鬆開,一張被揉皺了的紙隨著風輕輕打著轉落到地上。紙上是千山清雋的筆跡,依舊惜字如金得很。
帶些青霧來祭我同梅容。
梳年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走上前將青霧撒下,尚帶著一絲青綠的茶葉上蒙著層淺淺的白霜,細碎地落入泥中宛如新長的綠芽。
可如今已近深冬,泥中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梳年後退了些許看著空白的墓碑與定雪一同俯身一拜後打算離去,卻剛轉過身便遠遠地聽見一陣蕭聲傳入耳中,吹的正是千山為梅容所作的一首曲子。
本該是歡樂的曲調如今聽來卻處處透著絲絲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