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女賦(第1/5 頁)
轉眼就快到我行笄禮的日子了。
三月三原本才是這個時代統一的及笄日,且庶出女公子按府令都是湊足三人一同舉辦的。但今年全族乃至夏侯家都只有我一人適齡,卞夫人便將笄禮推遲到了我生辰這天,單獨舉辦,以示獨寵。
卞夫人找我在內房單獨見了面,同坐一張半舊莞席,她握著我的手,細聲囑咐了些許女兒之事。那天,白日的光透過窗格,輕輕照在她那張祥和慈藹的臉上,有那麼一瞬,我心裡在想啊:倘若我在這個世界,也有個跟曹植一樣的母親,該有多好,該會少去多少寒夜的孤寂呢?
只是,倘若卞夫人知曉歷史上將來嫁給曹植的就是我,是否會用另一種眼光將我打量?
他的兒子那麼優秀,她一定期待著將來同樣優秀的兒媳吧?
聽完卞夫人的訓誡,我微笑著垂下了頭。
東漢時抒情小賦尤為盛行,漢末已趨於成熟,代表便有趙壹《刺世疾邪賦》、張衡《歸田賦》、蔡邕《述徵賦》、禰衡《鸚鵡賦》。為了履行重寫賦的諾言,我雖然嘴上說著與曹植對著幹的話,私下倒也嘗試著看起他少時抄寫的漢賦,只是看了沒多久便抱怨讀不進。自來了這個世界後,心也變得功利冒進,卷軼浩繁,在案几前跪坐久了,也如坐針氈,悶熱的天氣也讓心底頗不寧靜,於是往往白日在房中看著看著漢賦,就以簡掩面,倒席而睡。
夏日煩悶午後的夢,像嬰孩在搖籃中躁動。
在夢裡我忽然回到了動亂初年。
夢裡走馬燈般演繹過的,是蔡琰的前半生,從通習才藝的大家閨秀,到十五及笄束帶嫁人,從顛沛流離亂世求存,到輾轉而為匈奴人俘虜。夢裡有過洛陽街市燈光璀璨,也有寒刀冷劍下舐血胡虜,有青春年少的男女攜手歡笑,也有對著屍軀悲慟落淚的孱弱背影。
我感到寒冷和恐懼,不曾經歷的過去,卻讓我如同身臨其境。
奇怪的是,在夢裡我竟與蔡琰相熟,甚至還有我與她少年時代牽手歡笑遠去的背影。我想伸出手,腳下忽而踏空,夢便醒了。
蜷起腳,呆坐在涼蓆上良久,看著日光斜斜照入門戶,我思從心來,旋即騰身,鋪展麻紙,援筆作賦。
大大方方承認自己不擅長的事物也沒什麼不好,我只求能表示我一份心意。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學習寫賦,我要把它獻給我素來敬佩的千古才女。
從傍晚修改到第二天傍晚,終於圓滿收工,並用漢隸謄抄在了珍藏已久的布帛上。我長吁一氣,正想投筆放鬆一會兒。沒想到身後突然冒出個曹植,又是一把搶過我的手稿,快速讀了個遍。奪取不及,曹植竟笑著往曹丕小院跑,於是我也追趕了出去。
“二哥,速來!我這兒得了篇上好的佳作!”
曹丕傍晚就在前院練劍,遠遠聽到我和曹植的吵鬧聲,便停下來,笑呵呵相迎。
只見曹植在石桌前站住腳,一面攤開布帛,一面和曹丕暢談起我寫的小賦。
曹丕用手巾拭汗畢,笑著將劍插回劍鞘:“這初作漢賦,情不可遏便是大忌,觀汝全賦,雖一韻到底,然終下筆不能自休也。”
一旁的曹植以為此評甚佳!
“還有這小序,嘖嘖,除了照抄二哥的,這什麼‘崔氏女纓,年十五,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曹植哈哈大笑,“何厚顏也?”
“小序不打緊,內容才有意思呢!哎,你們可看出什麼名堂沒有?”
兄弟倆相視一眼,曹丕納罕道:“這辭藻文風,似曾相識?”
“正是了!”我撫掌笑罷,“我自知腹中藏墨甚少,便整理了蔡邕集作中的字詞,模仿其父文風作賦送與其女,不正‘適得其所’?”
“呵,妹妹連作賦都要投機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