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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又一股,一波又一波,像浪潮般在吞噬她。無數的紅色的焰苗,在她眼前迸現,那滾燙的浪潮像一層熊熊大火,淹沒了她,也燃燒了她,她不能呼吸,她不能喘氣,她掙扎著要喊叫,岩漿就從她嘴裡灌進去,燙傷了她的五臟六腑。
在那尖銳的痛楚中,在那五臟六腑的翻攪下,在那火焰般燃燒的炙熱裡,她意識的底層,還有一部份的思想在活動,一部份模糊不清的思想,跟著那火焰一起撲向她。火焰裡,有父親、母親、致中、雨婷、慕裳,和致文!那一張張的臉,重迭著,交替著,在火焰中撲向了她。於是,那蠢動著的思想,就在浪潮裡冒了出來,掙扎著提醒她一些事情;爸爸要和媽媽離婚!那個姓杜的女人!雨婷和她女性的溫柔!致文要到美國去,致文要到美國去?致文要到美國去?她轉側著頭,拚命想集中自己的思想,集中自己的意志。然後,她就在各方面紛至沓來的思潮裡,抓住了一個最重要的目標。不,致文,你別走!不,致文,我有好多話好多話要告訴你!不,致文,我沒有罵你!不,致文,你要聽我說,聽我說,聽我說,……可是,致文的臉怎麼那樣模糊,怎麼那樣遙遠,他在後退,他在離開她,他在渙散,他在消失……她恐懼的伸出手去,發出一聲驚天動地般的狂喊:
“致文!”這一喊,她似乎有些清醒了,她依稀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床?怎麼會在床上?她不清楚,她也不想弄清楚。有隻溫柔的、涼涼的手抓住了她在虛空中摸索的手。同時,有隻冰袋壓在她的額上,帶來片刻的清涼。她轉側著頭,喃喃的,口齒不清的囈語著:“致文……你過來,致文,我……我……我要對你說,致文,你不要走!致文,你陪我找爸爸去!我爸爸,我爸爸……”她掙扎著,所有的意識,又像亂麻一般糾纏在一起,她扯不出頭緒。而那火焰又開始燒灼她,燒灼她,燒灼她,燒得她每一根神經都炙痛起來。“我爸爸呢?致文,我爸爸在那裡?他……他是最好的爸爸,我……我要找他去!致文,我們找他去,找他去……”她忽然睜開眼睛,茫然回視:“爸爸!爸爸!”“初蕾,我在這兒!”她似乎聽到有個聲音在耳邊說,那熟悉的,父親的聲音!然後,有隻手在撫摸自己,自己的額,自己的面頰,為什麼父親的聲音哽塞而顫慄:“初蕾,原諒我!初蕾,原諒我!”父親的聲音又遠去了,飄散了,火焰繼續在淹沒她,繼續在吞噬她。她掙扎又掙扎,卻掙扎不出那熊熊的大火,那岩漿從頭頂對她撲過來,她哭喊著,求救著:
“不要燒我!不要淹我!不要!不要!哦,讓那火焰熄滅吧!啊,不要燒我,不要,不要……”
有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人在給她注射。模糊中,她似乎聽到母親在哭泣,哭泣著問:
“她——會死嗎?”“我不會——讓她死。”是父親的聲音。
死?為什麼在談論死亡?她不要死,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她不要死!她要找致文,致文不適合出國,要告訴致文,要留他下來!要告訴致文,要告訴致文,要告訴致文……她的意識逐漸消失,思想逐漸渙散,聽覺逐漸模糊。沉重,什麼都是沉重的,沉重的頭,沉重的身子,沉重的手腳,沉重的意識……她睡了。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又渾渾噩噩的醒覺過來,聽到一個好遙遠好遙遠的聲音在說:
“燒退了。夏太太,別哭了,她會好起來!”
會好起來?原來,她病了。她想。
她掙扎著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朦朧,所有的東西都是朦朧的:檯燈、牆壁、母親的臉……母親的臉!母親的臉像水霧裡的影子,遙遠,模糊,而不真實。她眨動眼簾,努力去集中視線。“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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