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4/4 頁)
又送他離了桂林。碰巧在崑崙關戰役的名將鄭洞國將軍抵渝組織他的×××軍,“有志者事竟成”,他們終於還了遠征的宏願。這我在前面已經提過了。
海男離開桂林的時候留下了“邊塞英雄”,“孩子軍”兩個劇本和一篇散文的紀行文,要我代他整理發表。“邊塞英雄”寫的正是他和朋友,深入越境偵察敵情的經驗。雖則不免青年人常有的浪漫主義的氣份,但題材的積極和熱情的奔放是頗有足多的。海男小時候和廖楚容兄最要好,他們自比為漿糊和紙,就是分不開的意思。楚容在桂曾鼓勵海男寫他的紀行文,將刊載他的雜誌上。不料後來楚容的雜誌竟成流產,海男的文章也不曾寫完。這裡存下的僅僅是途中的幾段,許是我們從東靈街搬施家園又有些散失吧。昨晚我偶然細讀了一遍。覺得這個從他有生以來常常跟著我們四出流轉的子於今在他獨立奮鬥中更吃了苦了。海男的生母漱渝是在這孩子剛兩歲時死去的。海男從小靠他老祖母撫育。飄泊不定的生活使我不能給他滿足的教養與關心,這是常常使我難過的事。但我對讀者這樣不憚耐的敘述這孩子的事卻也不是由於單純個人的感傷。今日神聖的民族戰爭不能不要求一個做父母的貢獻他們最愛的兒女,實際上也有無數的父母這樣貢獻了。我們知道青年人決不怕打仗,也決不怕死。怕的到是沒有真和敵人拚命的機會,或是沒有看到敵人以前倒在一些可能補救的困難或無謂的磨折之下。我看了孩子的紀錄曾經流淚。看到他在泥濘的峭壁上一步步的膝蓋與胸脯抵在土石上爬著,尖石頭刺著他那已經傷痛的腳板,飢餓使他的肚子幾乎癟的合攏來,眼睛起著暈眩,躺在地下一步也不能走動的時候,我彷彿聽到他叫“父親”叫“祖母”的聲音,而我那時很可能是在桂林安舒地觀著劇,或是高枕而臥。我真是那樣的難過,我恨不得那時候在他身旁抱他起來,設法給他一杯開水喝。這也是天下做父母的心,況且他又是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
但海男所受的痛苦比起廣大抗戰官兵最不幸的一層來,是幾乎不足道的。第一海男們的苦痛畢竟是暫時的。從芷村到小街還這樣困難而到了八壩以後畢竟又得到上下的愛護,過得不算太壞。再者海男們雖然感著工作學習上的苦悶,但畢竟我們還可以請他們的長官設法調動,務使他們得更適合的發展。而廣大士兵同志呢?痛苦生活常常對他們有著半宿命的支配,他們也根本沒有變更工作和地區的自由。據海男們談起新兵訓練與長途補充行軍中的困苦是超過想像的。我們在各戰區見聞中也曾目瞥過許多慘潰的場面。那些拖著沉重腳步的落伍者或倒在路邊張著無力的嘴等著一口水喝的人們這不都是人家的兒女嗎?我雖每每也盡過我一點可能的力,但是,啊,這樣的現象是太多了啊。我真不能不要求我們每一中國人對於這樣的在艱難的旅途中掙扎的軍人以父母兄弟的心給他們應有的迫切的扶持,那樣將不僅救了他們,也救了我們主要的戰鬥力,救了抗戰,救了中國。同時以我的理解每一個兵也必然像我的孩子一樣有他的特性、能力和要求,如若在更好的組織與配合下都得到適當愉快的發揮那將是何等偉大的力量?我們的官長們為什麼不可以像自己子女一樣更寶愛這些力量呢?“愛惜東西有東西用,愛惜人有人用”,然而,在今天物力不用說,人力的浪費與糟塌也實在太大了。
海男留下的紀行的文稿是從坐滇越車到開遠寫起的。以下是他自己的話:
一 天無絕人之路
昨晚我們都睡得很甜,只是旅館床上的臭蟲有點騷擾!頗覺美中不足。清晨四時許。麼師就來叫門,(這裡的茶房也和四川一樣稱“麼師”)急忙起來匆匆地收拾了行李趕到車站,僅候了幾分鐘,火車又大吼了數聲繼續南開。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