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4(第1/1 頁)
老田回來,喊:“鍋煳了!”田嬸慌忙穿鞋,“端下來呀!”老田說:“我不管。”春麗找抹布墊著端下來,端到院子。
小杰小光在院子擺楞小蟲,口裡叫:“東!”“對了。”叫“南”,叫“西”,叫“北”,叫得快,蟲子轉來轉去。小光推小杰的頭,糾正:“這麼叫,東,西,西西,對了,南,南,北。媽的!”它不僅不聽話,還不動了。小杰對蟲子耐心說:“你看我,像這樣——”他轉脖子,從左到右一圈兒,從右向左一圈。小光說:“你以為它是你呀?”
小志湊上來:“該我了。”“給我遠點,”小光拿起棍子頂他的胸,“再遠點。”小志握住棍子頭,賠笑:“我試試。”小光收了棍子,說:“拿去吧,不許捏呀。”小志接過來,臉湊近,說:“東,西,南,北。”蟲已累了,也乖了,會附和了。也不需跟它吼了。這是生存選擇。小志貼近了反覆看,“它沒眼睛啊。”小光推他:“你以為它像你呢?還有手呢!”“那它一天啥也看不見吶?都和晚上一樣,周圍是鵲黑的,啥也看不著,和瞎子一樣?”小六說:“瞎子有耳朵聽,還有手可以摸呢。”“這蟲子啥也沒有。沒耳朵,沒有腳,不能走,也不能爬,捏它才知道……”小杰說:“別看了,給我。”
“你弄我臉上水。”“是蟲子撒尿了。”“你的唾沫星子!”
天下起小雨。春麗把鍋又端回屋。人都回家。
細細的雨,沾哪都粘,觸碰了人心的柔軟。老單說:“今年春旱,春雨貴如油哇。”窗子開著迎接霧雨淋浴,窗框的木紋,掉了藍漆,水淋溼後紋路清晰深刻;玻璃上如花帶雨,又似淚流。雨回來了。人在雨中,雨是中間留有空兒的水。
空中響起雷聲。雷雨是水與火的交融,老單說,水與火孕育了生命。
小凡站窗前說:“打雷聲兒小。”“今年頭一回。”立本看了一會,又說:“為什麼是先有閃電後聽到雷聲,真有雷公電母嗎?”
老單笑,“光比聲音快多了。”
“開燈。”燈發光,有正負兩極。天空也有正電荷、負電荷。
老單記:一切形式的存在都有正面、負面,顯現的、隱性的,相互依託,結合成萬物。
生命接收了天上的資訊。
晚上,西邊廠區上方朦朦的雲氣是一片紅。
小峰要在小五家呆一晚,“呆哪?”“倉房,那近,你好給我送點啥。”小五說:“不行,我家人兒總去取東西,老頭兒還在裡邊拉屎。”“天黑還有人?”進倉房,門口放一個“凳子”,沒有蓋板,“幹啥的?”“拉屎的。”最裡邊有一口棺材,“那是——”“棺材。”“啊?”“你上那裡待著,我給你蓋上蓋兒。”“拉倒拉倒,我可不行!”跑出來。
“那你上哪?要不你上小波家豬圈,和豬住一塊?”“去一邊去。”“真的,那還暖和。要不,上房。”“上房頂待著呀?”“你傻呀?裡邊,裡邊都是鋸末子,暖和。”“咋進去?”“從房頭,揭幾塊瓦。我幫你,給你蓋上。”“多悶。”“房頭有氣窗。”他們上樹,離房子還有距離。從老蘇家的偏廈子上去。
小峰在棚頂呆了一晚上,就在他家那趟房的房頂,誰也不知,老蘇家聽著有點動靜,也沒在意。
老司兩口子也不找他。
第二天,小峰站在門外,聽到自家的桌筷聲,碗勺聲——他們開始吃上了。小峰訕不搭地進屋,也沒人跟他說話。
老單說:怒是火,愁是煙。老曲說:成王敗寇喜怒無常。古今中外,一個愁字貫穿了形形色色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