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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見過這件筆洗?”唐易在一邊問道。
“這一對筆洗我都見過,一件是在大英博物館見的,而這一件是在數年前這裡見的。”沈松巖道。
“據說這筆洗是一個祖籍山海省的神秘富豪捐贈到博物館的,您知道是誰麼?”唐易接著問道。
“不知道。此人當年隱蔽得很好。如此低調也是情有可原,一件國寶重器,雖然捐出去了,也可能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沈松巖搖搖頭,而後卻又看著唐易問道:“為什麼?”
這“為什麼”的意思,自然是問問為什麼讓他來看這件筆洗,雖然唐易之前說過感覺不對,但如今一見,並沒有什麼問題。
“您覺得這一次看,和您數年前看的,一樣麼?”唐易壓低了聲音。
“目前看,毫無區別。”沈松巖也低聲道。
唐易心裡一涼,雖然是隔著玻璃展櫃,但以沈松巖的眼力,如果說毫無區別,那說明做的真是已經出神入化。上手的話,也就是感受一下重量和包漿,但是器型、釉色和包漿的視覺感能做得如此到位,那上手的重量和觸感估計也不會差。
唐易的臉色變了。
“你真的覺得不對?”沈松岩心想,這筆洗在博物館裡有年頭了,當年送來時,斷然是真品無疑,沒道理現在又出了問題。但是看唐易的樣子,似乎產生了極大的懷疑,於是沈松巖又湊近仔細看了看。
一開始,沈松巖重點看的是正面,這一次,他重點看起了底足。
“還是那句話,感覺不對。”唐易靠近沈松巖,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周圍有工作人員和其他參展市民,這種話肯定不能讓人聽到。
“出去說吧。”沈松巖終於收回了目光,抬腳向外走去。唐易跟上了。
兩人走到博物館大院一角一顆法桐樹下站定。沈松巖率先開口道,“確實有點兒問題,支釘痕有點兒不自然。”
“那上次看也是這個感覺麼?”唐易問道。
“上次看似乎沒有。不過這芝麻釘的質地和顏色都對,感覺不自然,肯定不能當做依據。”沈松巖陷入了沉思。
香灰胎,天青釉,芝麻釘,是汝窯瓷器鑑定的入門口訣。所謂芝麻釘,說的是留在汝窯瓷器底部的支釘痕跡特別小。
那什麼是支釘呢?說白了,就是燒瓷器用的小土釘,多是粘土燒製的。汝窯的瓷器,就多用支釘支燒,墊在瓷器底下,一般的支釘都是山字形,上尖下圓,底下還配有墊餅。三釘五釘六釘都有,不過,三角形最為穩定,而且數目少,所以三個支釘常見。
宋代的哥窯和官窯也有支釘痕跡,支釘痕跡稍大,而且呈現鐵黑色。汝窯的支釘最小,所以被稱為芝麻釘,而且香灰色也格外特別。
“香灰色芝麻釘,只在汝窯瓷器出現,其他窯口根本無法仿製,明清御窯仿過,但總是欠了一點兒,仿得最好的是乾隆官窯。”沈松巖解釋道。
唐易跟著上了這一課,受益匪淺,感嘆道:“當年金兵入侵,汝窯的工藝秘密直接失傳了。”
“也不能說完全失傳,後來的考古發現,所謂芝麻支釘,其實就是窯工用粘土隨手捏的,燒製成型。早期粗糙,後期精細了。所以才出現了芝麻釘痕。釘痕如此之小,香灰色如此特殊!”沈松巖也嘆了一口氣,“讓我做,也很難惟妙惟肖。”
“北宋的汝窯,使用了清涼寺的粘土。南宋御窯做不成,瓷都窯口也做不成,肯定清涼寺的粘土有關係,這粘土,肯定有特別之處,而且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唐易恍然大悟一般說道。
“你說得對。不過,依照現在的科技手段,取樣當年清涼寺地界的粘土成分,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了。”沈松巖道。
“那您覺得支釘痕不自然,是指哪方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