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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想把這人從心裡趕出去,一邊卻不自覺地於生活各處小細節中找到他的身影。甚至於晚上睡覺時,她都會下意識地去尋找一個溫熱的胸口來靠。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她跟張起靈之間隔得不止是經歷,不止是身世,不止是責任,甚至不止是感情。他生,她死,常人終究要體會的生離死別,卻是他們相處的最開始。張起靈憐憫眾人,疏遠眾人,在世間遊刃行走,但她連疏遠張起靈的決定都下得如此艱難。
這就是二者的差別吧。都說他沒有心,可誰活的才更像是丟了心的那一個呢。
…
若說杭州的冬天是溼冷又纏綿的,那墨脫的雪山深處則更為冷酷決絕。那絲寒意似乎都從青銅門縫隙裡滲了進來,將這一片安靜的黑暗吹出了細小的波紋。張起靈於黑暗之中沉睡,蜷縮側身,像是在子宮裡一般安靜平和。他原本在這黑暗的懷裡安眠,卻因為黑暗被冷意驚擾,他也醒了。
他睜開眼睛的第一瞬間,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隨後記憶紛至沓來,令他長舒了一口氣。他在這雪山裡也不知是第幾個年頭了——但時間到了他會知道的。
剛剛他似乎是做夢了。張起靈沒有起身,仍舊是這麼躺著,緩慢地回憶著。夢境的記憶一向轉瞬即逝,他小心地在自己凌亂的腦海裡翻找,最終拼出了夢境的樣子來
他在看一本書,沉姬在他身邊打瞌睡,長髮傾瀉而下,落在他手裡雪白的書頁上。突然她沒坐穩,倒了下來,那書翻下去了,變成了一條洶湧寬闊的江。沉姬遙遙站在江那邊,朝他喊著什麼,他聽不清,耳邊全是水流的聲音。他向前邁了一步,踩進了冰冷的水裡,沉姬就突然轉身跑走,眨眼便消失了。他著急了,想去追,卻連淌了幾下冰冷刺骨的江水——
然後他就醒了。
夢裡那縹緲縈繞的聲音眼下在腦海裡江水的浪濤聲中漸漸清晰,張起靈闔眼躺平,任由思緒蔓延,直到那句話清晰的如在耳畔——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沉姬從沒有對他說過這句話,但自從他在這青銅門後隔三差五的醒來,每次多出的那點記憶成了拼圖的碎片,漸漸拼出了他記憶裡沉姬的點點滴滴。
以前不涉情愛的朝夕相處、天真不知愁的悠閒,到她為自己焦慮辛勞地奔波,再然後,涉局輾轉,卻在好不容易相見之後戛然而止。
他的記憶太不穩固,直到如今才有了記起來的徵兆,然而每次他記起來的記憶裡,屬於自己的那部分記憶很快便會消失,徒留如煙如霧的恍然在指間消散。沉姬對他那若有若無的變化,卻是少有的清晰的部分。
他不牽涉情感,不代表他不知道情感。沉姬對他的改變,從追隨到離去,其中原由他十分清楚。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他身上到底揹負了太多東西,讓他停下,或者說讓他改變目標,是根本不可能的。這注定了他會一次次地辜負她,因此她早日脫身也好。二人之間那條廣闊的江水,並不是輕易可以遊過的。他做了個舒緩的深呼吸,睡意隨之而來。青銅門後面到底無法長久保持神智,他習慣了。
但他又做夢了。夢裡還是那條江,沉姬在對岸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江水打溼了她的頭髮和衣服,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且可憐著。但她卻不願離開,甚至不願意往後退一步,就固執地坐在離江最近的地方,別過頭去不看這滾滾的江水,也不來看對岸的張起靈。
張起靈向前走了一步,江水依舊冰冷刺骨。沉姬沒有動靜,仍舊在江對岸縮成一團。一個浪頭打的有些高,將她從頭到腳淋了個透,更顯得她瑟瑟發抖。
張起靈又往前走了幾步,寒意席捲全身。他知道自己要醒了,但他頭一次有些猶豫。他就站在水裡,沉姬在江對岸抱著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