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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上課。
時值寒冬,外頭冷風呼呼地吹,教室裡緊閉門窗,大家聚在一起。在這樣溫暖的環境中,學生們一個個都倒了下去,趴在桌上補眠。室內安靜地只剩石正轅的說話聲。
“篆書有大篆、小篆之分,而大篆又有廣義、狹義之分。”他說著,列出大篆所包括的文字種類,絲毫沒有介意底下已睡成一片。
他也不想把課講得那麼枯燥,可他的主攻方向又不是文字學,只能照本宣科。
盧秉一剛把歷史年代表抄好,一抬頭,發現周圍的同學都睡著了。她收好問別人借來的歷史書,趁石正轅不注意,伸了個懶腰。
“甲骨文、金文……留文?”她順口唸出了他寫在黑板上的內容。
因為環境實在太寂靜,她原本細微的聲音被襯托得無限大,石正轅聽見她的動靜,一愣,指指“籀文”:“這字不念留,它和咒同音。”他在字上補寫了拼音,又道:“大家注意這個字的讀音。”
大家?盧秉一伸直腰桿,前後掃視一番,“大家”明明都睡了,有誰還聽得到。再次將目光投向石正轅,卻見他依舊認真講課,哪怕只剩她一個人在聽。
盧秉一託著頭,竟跟著聽了下去。屋外的風還在肆虐,屋內的溫度卻不斷升高。她摸了摸臉頰,似乎有些發燙。
一定是因為教室裡人多氧氣少,自己二氧化碳中毒了。她想著,堅定地點點頭。
嗯,一定是這樣。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大家終於來了精神。男生結伴去打球,女生們則奔向食堂。
盧秉一吃完晚飯,回到寢室,才發現自己的歷史筆記本落在了教室。她不情願地穿好外套,趕回教室。
當她來到四教頂樓,夕陽在地平線上掙扎著,淹沒得只剩一個頭頂了。
她站在樓梯口,喘著粗氣,正準備走向教室,卻意外掃到一個人影靠在走廊的欄杆上。
她收回腳步,認出那是石正轅。
他不是早就該坐車回本部了嗎?盧秉一把自己隱藏在樓道的暗處,不敢貿然走上前去。可她又實在好奇,便眯著眼觀察他。
夕陽幾乎完全被地平線吞噬,只有些許餘暉。教學樓前面的燈光球場早已亮起了燈,一群熱血少年迎擊寒風,在同伴的鼓勵下,運球、上籃、得分。歡呼聲一浪大過一浪。
更遠處的人工湖映著橙紅的天色,風呼嘯而過,颳起的波光卻悄無聲息,一稜一稜的。石正轅將沉靜的目光投向那片水域,眼中霧氣漸濃。
盧秉一不知道他要在這裡待到何時,忍不住想要走過去。
嗯?她靠近了兩步,再次停下來。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反光物,那比湖水更為澄澈的,分明是淚。
他旁若無人地吸著鼻子,任由淚水攻佔眼眶,和上課時的樣子判若兩人。晝夜之交的巨大壓力正在擊垮他的防線。
他在哭?盧秉一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的判斷。
為什麼要哭?
落日餘暉的光線太強,籃球親吻大地的聲音太密集。而她的世界裡,此時此刻,只剩那道壓抑的剪影。她的心好像也跟著沉重起來。
她一向討厭別人哭,尤其是男人——她鄙視那樣的人。但面對他,卻不是了。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也許,每個人都有一個被戳中的時刻。而對於她來說,恰好是現在,就是現在。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哭得這麼傷心的人,竟能在講臺上如此鎮定地上著課。
她不知道他隱忍了多久,她回憶他剛才在課堂上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揪心。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是中邪了,她只知道,她想理解他,她想了解他。
後來,她沒有拿回歷史筆記本。再後來,她撤回了轉專業的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