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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眼睛瞪得溜圓,張著嘴,臉色煞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兒子蹲在公雞前,樂呵呵地問:
爹,這隻雞歸咱家了嗎?
是的,歸咱家了。
這些米、面、肉,也都歸咱家了嗎?
是的,都歸咱家了。
哈哈哈……
兒子大笑起來。看來這個孩子也不是真傻,知道財物中用就不能算傻。兒子,這些東西的確是歸了咱家,但咱要給國家出力,明天這時候,就該著咱爺們露臉了。
公爹,真讓你殺俺爹! 兒媳可憐巴巴地問,那張一貫地光明滑溜的臉上彷彿生了一層鏽。
這是你爹的福分!
你打算怎樣治死俺爹?
用檀木橛子把他釘死。
畜生…… 兒媳怪叫一聲, 畜生啊……
兒媳擺動著細腰,拉開大門,躥了出去。
咱家用眼睛追趕著往外瘋跑的兒媳,用一句響亮的話兒送她:好媳婦,俺會讓你的爹流芳百世,俺會讓你的爹變成一場大戲,你就等著看吧!
二
咱家讓兒子關了大門,拿起一把小鋼鋸,就在血肉模糊的殺豬床子上,將那段紫檀木材解成了兩片。鋸紫檀木的聲音尖厲刺耳,簡直就是以鋼鋸鐵。大粒的火星子從鋸fèng裡滋出來。鋸條熱得燙手,一股燃燒檀木的異香撲進了咱家的鼻子。咱家用刨子將那兩片檀木細細地創成了兩根長劍形狀。有尖有刃,不銳利,如韭菜的葉子一樣渾圓。先用粗砂紙後用細砂紙將這兩片檀木翻來覆去地打磨了,一直將它們磨得如鏡面一樣光滑。咱家固然沒有執過檀香刑,但知道幹這樣的大事必須有好傢什。幹大活之前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這是咱家從餘姥姥那裡學來的好習慣。刮磨檀木橛子這活兒耗去了咱家整整半天的工夫,磨刀不誤砍柴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家剛把這兩件寶貝磨好,一個衙役敲門報告,說在縣城中心通德書院前面的操場上,高密縣令錢丁派出的人按照咱家的要求,已經把那個註定要被人們傳說一百年的昇天臺搭好了。咱家要求的那個蓆棚也搭好了,大鍋也支好了,香油在大鍋裡已經翻起了浪頭。小鍋也支好了,鍋裡燉上了牛肉。咱家抽抽鼻子,果然從秋風裡嗅到了濃濃的香氣。
兒媳清晨跑出去,至今沒有回來。她的心情可以理解,畢竟是親爹受刑,心不痛肉也痛。她能到哪裡去呢?去找她的乾爹錢大老爺求情?兒媳,你的乾爹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是咒他,咱家估計,你親爹孫丙咽氣之日,就是你乾爹倒黴之時。
咱家脫下舊衣裳,換上了簇新的公服。皂衣攔腰扎紅帶,紅色氈帽簇紅纓,黑皮靴子腳上蹬。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穿上公服不一般。兒子笑嘻嘻地問俺:
爹,咱這是幹啥?要去唱貓腔嗎?
唱什麼貓腔?還唱你孃的狗調呢!咱家心中罵著兒子,知道跟他多說也沒用,就吩咐他去把那身油脂麻花的沾滿了豬油狗血的衣裳換下來。這小子竟然說:
爹,你閉眼,不要看。俺媳婦換衣裳時就讓俺閉眼。
咱家眯著眼,看到兒子脫去衣裳,露出了一身橫肉。兒子腿間那貨囊兒巴唧,一看就知道不是個管用的傢什。
兒子足蹬軟底高腰黑皮靴,腰扎紅綢帶,頭戴紅纓帽,高大魁梧,威風凜凜,看上去是英雄豪傑的身板;但動不動就齜牙咧嘴,抓耳撓腮,分明又是猴子的嘴臉。
咱家扛著那兩根檀木撅子,吩咐兒子抱起那隻白毛黑冠子公雞,走出家門,向通德書院進發。大街兩邊,已經站立著許多看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瞪著眼,張著口,如同一群浮到水面上吸氣的魚。咱家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