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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家死至三十九口，計三千四百餘口；有全家滅絕者，計七百餘戶；有父母俱亡而子女出逃，人懼為所染，丐食則無門，假息則無所，悲哭動地，實可哀憐。

曾有詩云：疫癘饑荒相繼作，鄉民千萬死無辜。浮屍暴骨處處有，束薪鬥粟家家無。

……

記載和詩詞都有不少，但是不過都是文字的平板印象，直到真正來到了瘟疫之地，萬雨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瘟疫，什麼叫屍橫遍野……

因為半妖的模樣，耀光不能出現於人前，而周氏母子也一樣，於是耀光翔於九天之上，沒有落下，周氏母子沒於泥土之下，真正的在世上行走看到這人間地獄的唯有他一人，僅有他一人……

耳邊傳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足下踏著的道路已經有無數荒草四散，已經不知多久沒有人穿行於上，鼻尖瀰漫的是屍體腐臭的味道，目之所及，是一具又一具堆積的屍體，或是已露出森森白骨，或是還算完整，但是都是肌理潰爛，流膿，蒼蠅四散，蛆蟲一窩窩的在上面蠕動，老鼠這種令人厭惡和憎恨的動物眼冒紅光油光水滑，碩大無比，四處穿行著啃食著人類的身體。

死亡來得如此迅速如此痛苦，竟然連活下來燒燬埋葬這些屍體的人都沒有。

“嘔——嘔——”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形的萬雨吐得天昏地暗，但是已經不再進食的身體，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吐，胃不停的抽搐，淚水從眼眶中不斷流出，因為難受，身體難受之極，心裡也如同重石積壓，壓的他根本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時疫……封門絕戶，死者無數，這座城已經是死城……

萬雨一番狂吐，好不容易晃過神來，傳訊讓耀光下來，讓周氏帶著天賜隱於地下莫要上來，天賜不過十來歲的孩子，他都承受不了，他怎能讓天賜看到這般地獄般的景象。

已無人，談何避人耳目。

耀光下來看到的情形讓他呼吸梗塞，喉嚨彷彿塞了一團棉花，胸口彷彿有一柄大錘，一次一次的往他心上敲。

對於這場瘟疫他早有所耳聞，當時聽到時還想著天下紛亂這是他的好機會，他要青龍，他要那些皇室付出代價，而這樣的亂世正好讓他施為，甚至有閒情逸致的分析局勢如何施為，他沒有前來拯救這些在水深火熱中的黎民百姓，他……愧為林家子弟！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祖父，父親的教導還在耳邊，而他是怎麼做的？

滿心滿眼都被複仇所籠罩，所思所為無不是在籌劃著復仇，他修仙修的連自己的是人都忘記了嗎？還是連身體變成了妖魔，連心都變成了獸心了？

當時他謾罵青鸞的話如今罵他有何不同？

他們林家，是推崇百姓為天下之主，敵視皇室漠視人命的行為，而他這久以來的所作所為是和那些冷漠自私的皇室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

“吾，林氏子弟遺孤，林耀光，愧對你們！”上跪天，下跪地，其次跪父母，耀光轟然跪於地，對著滿地的枯骨重重的磕了下去，他愧對他曾經的同胞，他愧對林家祖祖輩輩的祖訓教誨，他愧對自己的良心，他，無顏已對江東父老……

萬雨眼睛通紅的默默跪於耀光身邊，與耀光一同一次次的向這些百姓謝罪。

耀光有罪，錯於漠不關心，他也有罪，錯於不以為然。

若是他沒有折返藍鳳城，好奇那祈鳳節，那是否可以早一些到這裡，說不定能救治些人命，救人如救火，他怎麼就忘了！

兩人指天畫地，以血為契，以靈魂為引發誓道：“我林耀光（萬雨）定會竭盡全力，哪怕失去性命，定要終止這瘟疫蔓延，若有不盡力之處，定遭五雷轟頂！灰飛煙滅！”

這一次，救濟蒼生，不為名，不為利，為的是對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