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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挑燈夜讀,我怕他傷了眼睛,日日換著法兒地燉湯煮食給他補。。。我問他想娶哪家的閨女,他說喜歡謝家的阿蘊,我不喜歡她,太爺卻大笑阿綽眼光好,當天便從獵場裡捕了兩隻大雁去謝家定親。。。”
尾音在抽泣。
長亭不忍看一個老人的老淚縱橫。
真定大長公主手緊緊扣在椅把上,起皺的面板溝壑縱深,有褐色斑紋藏在溝壑之中“阿紛一向很敬重長兄的啊!我質問他,他邊哭邊笑,邊笑邊哭地別過頭去不回應我,隔了許久方說道,‘若母親叫我給我親愛的哥哥償命,我無話可說,只望母親三思,究竟是兄弟恩怨要緊,還是陸家基業要緊,若陸家家業毀於一旦,母親再見父親之時又該如何交待!’”真定大長公主語聲喑啞“我該如何交待!我該當如何交待!”
老人餘音嘶啞暗沉,如破碗沉鍾,絕望而大慟。
真定大長公主憋下許久的眼淚終究奔湧而出。在陸紛眼前,她不想哭,在僕從屬下跟前,她不能哭,在無人獨居之時,她不敢哭——好怕眼淚一出,便露了怯,然後自己都覺出了自己個兒的可憐。
真定大長公主以為除卻陸紛,陸家便再無指望。
可長亭心裡卻很清楚,有一個人還在啊。
有一個人還在啊!
長亭幾欲脫口而出,卻在張口之時,硬生生地頓住話頭。
暖光之下,真定大長公主雙手捂臉,淚水卻從指縫中溢位,老人的聲音萎靡低沉,痛徹心扉,長亭看了看真定大長公主再看了看緊緊闔上的門。
她該不該說?
陸長英還活著,長房的男人還沒死絕,還輪不到陸紛坐莊!
說了,陸紛與陸長英之間必定會再死一個,而真定大長公主卻是陸紛的親母,血脈親緣相連,真定大長公主如今痛徹心扉地哭泣,到次子面臨絕跡之時,她今日流下的眼淚又有幾分是真的!?
若不說,真定大長公主擺平秦相雍,陸紛一事消弭無痕,陸紛照舊趾高氣昂登上齊國公的位子。待陸長英醒轉過來再回平成,一則再無借力打力一說,消退陸紛還需從長計議。二則,陸紛已名正言順接管陸家,長英再去便如打山之虎,失了先機!
是說,還是不說!
長亭頓感左右搖擺。
老婦人的哭聲斷斷續續,極為壓抑,長亭拿手背抹了把眼睛,再睜眼時似乎異常堅定了。
“祖母…”
長亭輕聲喚道。
空中微塵與霜露被輕氣一吹,向上浮動。
真定大長公主眼目渾濁地抬首,看向長亭。
長亭喉嚨一滯,她可以信任真定大長公主嗎?長英一事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嗎?真定大長公主究竟會不會為了保住僅剩的兒子,而對倖存的嫡長孫貿然出手!?
唯有血脈不容背叛。
長亭無端想起了陸綽這句話,她的父親說起此話之時異常篤定,而陸長茂代替長兄慨然赴死,她與長寧相依為命,陸家如藤蔓交織而起的巨木,聯絡親眷的便是不容置喙的血緣!
長亭胸口發悶,嗓子眼裡極為酸澀,再輕輕張了張嘴。
“父親說過,唯有血脈不容背叛。”長亭笑了笑“可是叔父給了他沉重一擊。”
真定大長公主翕動鼻腔,面露哀容。
“所以我是並不相信這句話的。”長亭抬頭看向真定大長公主,語氣輕斂“可是父親從來沒有說錯過,無論是對我們兄妹的教導,對時局的判斷,還是對聖賢經書的釋解,父親沒有說錯過。誠如祖母所言,父親才是平成陸氏養育出的最優秀的掌舵人。既然父親不會錯,那錯的一定是旁人。”
微光傾斜而下,長亭伸手觸了觸從窗欞縫隙中透出來的那股亮,手一觸,光就映照在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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