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先帝舊事(第1/4 頁)
“記得,要聽奶孃的話。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要好好活著。哪怕看不見,但是爹,娘,哥哥,永遠記掛著小月亮。只要心裡互相牽掛,不管相隔多遠,我們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
女人的雙手冰冷,不復曾經的溫暖柔軟。她抓得那樣用力,把小小的徐靜嘉都抓疼了,她也沒有鬆手。
她充滿血絲的紅腫雙眼緊盯著小小的孩子。
那是她的女兒,那是她唯一的孩子。
只是可能此生...再無緣相見了。
女人還有很多話想說。
就算她連日奔走,求了一切能求的人,做了所有她能做到的準備,但是前路艱難,她還是有許多擔心。
她害怕她的計劃失敗,她的小女兒淪落到千人侮辱萬人欺凌的地方,她更怕有一點差池,讓她傷了,殘了,甚至死了。
原本秀錦康莊的前程,一夕坍塌,前方能走的只有一片陰譎鬼域。讓她怎能放心她幼小的孩子獨自前行。
可是,她不放心又能怎樣?
京備營的官兵過來拉人。
她不想放手,但是拗不過兇殘暴力的兵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僅有七歲的徐靜嘉被帶走。
她的女兒在哭,可她能做的只有用她無力聲音一遍遍叮囑:
“靜嘉!小月亮!活下去!記得孃的話!帶著爹孃那份活下去,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當年混亂的場景,梅瑾萱已經記不太清了,但她始終記得娘最後跟她說的話——活下去。
元豐九年,帝都會試弊竇多端、賄通關節,考生士子鼓譟不滿,致使民議沸騰。皇帝震怒,罷免查處官員八十餘人。主考官吏部尚書白行之,副考官田瑞,張斐然,斬首示眾。禮部尚書丁宇為首的六十多名禮部官員,被下獄問責。
這是記在史書上不起眼的一筆,但這簡單的幾行字,卻藏不住元豐十年舞弊案的血雨腥風。
皇帝欽點的主考官,副考官,全家十六歲以上男丁皆被處死,其餘家人,男子發配充軍,女子下入教坊。
禮部尚書丁宇雖不是舞弊的主謀,但因為科舉籌備執行皆為禮部職責,出現懷挾倩代,頂名冒籍的現象,禮部難辭其咎。所以,丁宇等多個禮部官員都被抄家流放。
那一年,整個京都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這看起來,是元豐帝肅清科考的嚴政之舉。但是讓梅瑾萱至今都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們一家也會有此下場。
徐大人,只是禮部中的一個從五品員外郎,品級最小,天天寫些文書的小吏。既無名聲,也無權柄。因家底豐厚,所以徐大人沒什麼進取心,不思鑽營,天天點卯喝茶,樂得清閒。
就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涉及舞弊一事。
而這裡面最詭異的,則是徐大人與同僚被刑部抓去下獄後,僅三日就“畏罪自盡”,死於獄中。
而後,徐家被抄。長子徐澤瑞十一歲,發配充軍,妻子女兒沒入教坊,由太常寺統一調配。
就這樣,徐靜嘉被押著,踏上了前往揚州教坊司的路。因奶孃忠心,不離不棄,遂同她一同前往。
這是徐夫人得到丈夫死訊後,匆忙之中設計好的。
如她安排,路途中,有人接應兩人,奶孃帶著徐靜嘉悄悄逃離去往揚州的隊伍。
可是不知哪處走了風聲,才出逃不到二十里,就被官兵發現,前來追捕。
徐靜嘉人小體力差,疲憊慌忙中,摔下山坡,跌到湍急的河水中。
奶孃二話不說跳入河中救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她推到一塊石頭上,自己則力竭被河水捲走。
小小的徐靜嘉在不大的石頭上蜷縮了一晚。四周所望都是翻滾可怖的河水,入耳所聞皆是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