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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們生產都有慣例,早就從養心殿請了大楞蒸刀來,時候一到就掛在正殿門上立威辟邪。還有乾清宮的易產石,擱在屋子裡據說能求來順利平安。
接生的婆子是經過細心挑選的,家裡根底都問清了才讓進產房。都是有幾十年經驗的老人,到她跟前拍胸脯保證一定伺候好。素以說了幾句客套話,看底下人抬著木槽、木碗、木鍁、小木刀從門上進來,後面還有人託著一塊黑氈。她見了這麼大排場有點怵了,拽著她額涅問,“那些是幹什麼的?”
邊上劉嬤嬤介面道,“主子別怕,這些是處置紫河車和阿哥爺臍帶用的。回頭小主子落了地,身上掉下來的東西得包起來埋在喜坑裡,這就功德圓滿了。”
素以哦了聲,想起劉嬤嬤來她這兒當值的用處,也要成全人家的忠心,便道,“你往宮裡跑一趟,告訴皇后主子一聲,我這兒著床了。”
其實動靜那麼大,宮裡應該早就知道了。她讓劉嬤嬤回稟皇后,也是給自己做個順水人情。
劉嬤嬤蹲身領命去了,素夫人握握她的手,“你看得開很好,早晚到這步,躲也躲不了。不說皇后為人,瞧著小公爺的面子也別計較那麼多了,以後都是一家子。”
“額涅說得是,這麼些日子了,看得開看不開都得放下。”素以背靠著褥子說話,一陣陣的出汗,喝了一碗參湯吊精神,勾起頭看內務府送來的衣被。南炕上堆得小山似的,光孩子的春綢小襖就有三十套。不過最打眼的是那架硃紅大漆的搖車,五爪金龍盤桓,可見老虎還沒出生就已經承載了希望。她心裡很安然,只是盼皇帝盼得眼睛都直了,委屈的問她額涅,“他怎麼還不來?”
素夫人朝外看了看,“萬歲爺上朝才走了一個時辰,你發作得早,他接著訊息大約還在金鑾殿上呢!別急,頭一胎沒那麼快,怎麼說也要熬上十來個時辰。”
她嘆了口氣,“額涅,我腰痠。”
素夫人一手探進她腰下揉/捏,寬慰道,“酸著酸著就疼了,疼著疼著就生了。別怕,都這樣。頭胎艱難,往後就好了。這會兒別說話,只管養精蓄銳,回頭且有把子力好使呢!”
痛的時候比原先長了,但也還忍得住。素以閉上眼睛,恍惚回到初進宮那一天。那時陽春三月,她穿著一件藕荷色的夾袍子,胸前別了朵含苞的玉蘭花。因為不懂規矩站錯了隊,還被精奇嬤嬤指著鼻尖一頓臭罵。轉眼這麼多年了,經過了風風雨雨,她還是沒能徹底走出紫禁城。因為有了牽掛,她這一生都要和大英王朝綁在一起了,因為她的男人,也為她的兒子。
不知道別人待產是不是這樣,她把所有記憶都翻屍倒骨盤弄了一遍。漸漸的肚子愈發痛了,迫使她醒過來,一睜眼,看見皇帝就在她床前。
她訝然道,“你回來了?怎麼不叫我?”
“我瞧你睡著,讓你多歇會兒。”他笑得很勉強,蹲在踏板上摸摸她的肚子。孩子像是知道阿瑪來了,在他掌心裡拱起好大一塊,他叫她瞧,“老虎是個通透性子,像你一樣。”
素以笑了笑,有他在,她就更安心了。張開雙臂邀他到她懷裡來,問他,“你回來多久了?”
他在她脖頸上蹭蹭,說有半柱香了,“知道你轉胎,弘巽他們都來了。”
她覺得挺不好意思,“勞爺們的駕了。你也是,我生孩子,叫王爺們來算怎麼回事?”
其實皇帝沒好說,他是害怕,要兄弟們來壯壯膽。以前他不管那些嬪妃生育的事兒,總管太監來報一聲說發作了,他只要在養心殿等著訊息就成。不像這回,他覺得自己是一塊兒過火焰山,渾身都架在柴禾上烤。
他抓著她的手指親了親,為保面子睜眼說瞎話,“我也沒想讓他們來,他們不是管宗人府內務府麼,孩子生出來進玉牒,要他們造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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