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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入正誼中學,錄取的不是一年級,而是一年半級,由秋季始業改為春季始業。我只呆了兩年半,初中就畢業了。畢業後又留在正誼,唸了半年高一。杜老師就是在這個時候教我們班的,時間是1926年,我15歲。他出了一個作文題目,與描繪風景抒發感情有關。我不知天高地厚,寫了一篇帶有駢體文味道的作文。我在這裡補說一句:那時候作文都是文言文,沒有寫白話文的。我對自己那一篇作文並沒有沾沾自喜,只是寫這樣的作文,我還是第一次嘗試,頗有期待老師表態的想法。發作文簿的時候,看到杜老師在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等於他重新寫了一篇文章。他的批語是:“要做花樣文章,非多記古典不可。”短短一句話,可以說是正擊中了我的要害。古文我讀過不少,駢文卻只讀過幾篇。這些東西對我的吸引力遠遠比不上《彭公案》、《濟公傳》、《七俠五義》等等一類的武俠神怪小說。這些東西被叔父貶為“閒書”,是禁止閱讀的,我卻偏樂此不疲,有時候讀起了勁兒,躲在被窩裡利用手電筒來讀。我腦袋裡哪能有多少古典呢?僅僅憑著那幾個古典和駢文日用的詞句就想寫“花樣文章”,豈非是一個典型的癩蛤蟆嗎?看到了杜老師批改的作文,我心中又是慚愧,又是高興。慚愧的原因,用不著說。高興的原因則是杜老師已年屆花甲竟不嫌麻煩這樣修改我的文章,我焉得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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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我在正誼中學春季始業的高中呆了半年,秋天考入山東大學附設高中一年級。
在山東大學附設高中教國文的教員是王崑玉老師。
王老師上課,課本就使用現成的《古文觀止》。不是每篇都講,而是由他自己挑選出來若干篇,加以講解。文中的典故,當然在必講之列。而重點則在文章義法。他講的義法,基本是桐城派,雖然他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古文觀止》裡的文章是按年代順序排列的。
不知道什麼原因,王老師選講的第一篇文章是比較晚的明代袁中郎的《徐文長傳》。講完後出了一個作文題目——《讀〈徐文長傳〉書後》。我從小學起作文都用文言,到了高中仍然未變。我彷彿駕輕就熟般地寫了一篇“書後”,自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不意竟獲得了王老師的青睞,定為全班壓卷之作,評語是“亦簡勁,亦暢達”。我當然很高興。我不是一個沒有虛榮心的人,老師這一捧,我就來了勁兒。於是就拿來韓、柳、歐、蘇的文集,認真讀過一陣兒。實際上,全班國文最好的是一個叫韓雲鵠的同學,可惜他別的課程成績不好,考試總居下游。王老師有一個習慣,每次把學生的作文簿批改完後,總在課堂上佔用一些時間,親手發給每一個同學。排列是有順序的,把不好的排在最上面,依次而下,把最好的放在最後。作文後面都有批語,但有時候他還會當面說上幾句。我的作文和韓雲鵠的作文總是排在最後一二名,最後一名當然就算是狀元,韓雲鵠當狀元的時候比我多。但是一二名總是被我們倆壟斷,幾乎從來沒有過例外。
我的第一篇學術論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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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北園的風光是非常美麗的。每到春秋佳日,風光更為旖旎。最難忘記的是夏末初秋時分,炎夏初過,金秋降臨。和風微涼,冷暖宜人。每天晚上,夜課以後,同學們大都走出校門,到門前荷塘邊上去散步,消除一整天學習的疲乏。其時月明星稀,柳影在地,草色悽迷,荷香四溢。如果我是一個詩人的話,定會好詩百篇。可惜我從來就不是什麼詩人,只空懷滿腹詩意而已。王崑玉老師大概也是常在這樣的時候出來散步的。他抓住這個機會,出了一個作文題目——《夜課後閒步校前溪觀捕蟹記》。我生平最討厭寫說理的文章,對哲學家們那一套自認為是極為機智的分析,我十分頭痛。除非有文采,像莊子、孟子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