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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飲半酣,鬼色不豫。詰之,乃曰:“明日受代,行與君別矣。”詞甚悽惻,漁亦惘然。
明日伺之,有一婦人攜幼子而來,既及河干,自投於水。子戀母,亦從之。漁心知鬼之所為,殊為之悲惻,欲救之面無從也。少頃,婦人復攜子衝波而出,迤邐上岸去,若有自下捧之者。心轉訝之,謂鬼之不能禍也。
比夜,鬼復來,曰:“吾今日本當得代,然斃一婦人,並戕其子,吾不忍為,寧終處水國,隸于波臣之籍耳。故復得盤桓於君前。”漁益敬之,謂其已死而仁心特厚也。因縱酒歡呼,訂交莫逆。
又數年,鬼復辭去,曰:“吾前者一念之善,冥王嘉之,已為轉奏上帝。得授南野某村社令,明日走馬赴任矣。君倘念故人,宜來相訪。雖不能復見,然必有以待君也。”漁許之,且問不復見之故。鬼曰:“此非吾所能主也。”遂殷勤曬淚而別。
越數日,漁棹舟龍南。至某村,求社令之祠而造焉,則村民相待於路,聞漁至,則皆訝且喜。漁問故,村民皆曰:“昨夢社公言:“明日吾故人來訪,爾當迎於郊,為我作東道主人,慎毋慢客也。”故先俟於此。”亦叩漁所以訪社令之故。漁具告之,莫不嗟異。
既引漁至祠,設香楮蠟炬茶酒雞魚之供。漁捧香醁酒,拜祝曰:“故人別來無恙今受祀茲鄉,不憂餒而,故人仁厚愛物,亦宜有大造於茲鄉也。惟是澄江靜夜,孤岸扁舟,無復素心人來共杯杓矣!”言訖,不覺泣下。忽有香風起於神座,拂漁衣袂,飄飄舉動,他人則否。
於是觀者鹹異之,競邀至家,勞以酒食,數日不能周,且各有錢帛之贈,皆體神意也。漁將歸,辭於神。復有香風送之,至舟而後散。
漁每數年一往,神異如初。
廊下物
某甲晨起,見一物狀如人,一身兩首,自項而分,臥於階下,鼻聲鼾然。甲大驚而呼,家眾畢集,以杖擊之。物驚覺而起。視其兩首,耳目口鼻並與人同,但一面衰老,一面夭少,老者慘但,少者歡愉。眾鹹駭異。物兩口並言曰:“我不足異。落瓠山有馗馗者乃異耳,我當迎以來。”言罷,自簷間躍去。
半晌,偕一物至,立於階前,人身而九面環肩而生,大如拳,狀亦不一。有嘻笑者,有哭泣者,有喜者,有怒者,有愁者,有閉目睡者,有傾耳聽者,有言語者,有靜默若凝思者。既見人,亦不驚避。亦不近身。而兩首者立其旁,伺之甚恭,若廝役然。九面者謂眾人曰:“我不足異,何不請吾頵頵來”於是俱去。
眾方嗟訝間,見前二物導一物自門而入。其首乃多至無數,叢生側出若花瓣。或仰或俯,或側或欹,悉大如桃核,妍媸雜見,奇正互出。語言嘈雜不能辨,少頃,變形異相,則眾人之貌悉具,無異纖毫。眾相顧各錯愕,喧傳一里。
忽廊下有雙足自地伸出,須臾及手,又須臾及肩,躍然立起,首大於甕,並無七孔。於是三物見之驚走,此物逐之,疾於隼鳥,頃刻失所往。竟不知為何怪。
秋心山人
呂生者,名並柏,維揚人。少貧而孤,邃於學。有中表餘高甫,其妹玉簪者,國色也,且善屬文,與生同歲。兩人自幼相處,為兒嬉戲,聰穎絕人,而相得亦迥異於他兒。玉母嘗笑曰:“好一對能言鸚鵡!”時兩人方九歲,聞而解之,相愛因愈篤,儼然雌雄之依倚也。十二三歲,便各能詩。唱和酬答之間,每有多情語。年十五,玉父約之甚嚴,生至其家,不使復見。兩人之怨自此始。玉每於簾下窺生,動至永日,生亦為之神魂寓舍也。屢託媒者致辭,而餘氏以生困弱,堅不許。
積半載,生以文會過高甫。玉徘徊簾下,乘間以函書投。生於密處拆視之,其略曰:“自二年來,會絕蹤疏,眼中千里。每恨歲月淹馳,妹將笄而兄且冠,不復如垂髫時旦夕左右、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