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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的語氣:“今日剛好來谷口看看,竟碰見公子,好巧!”
“真是巧,”他向樹下徐徐一指,“那兒的草不都踏平了麼?”
我急急扭過頭,藏起滿臉酡紅:“哪有?公子眼花了!”
“原來如此,”他繞到我身後,撫著斑駁的樹幹,“那麼我見姑娘天天站在這樹下,想來也是眼花了!”
我訝然,回眸對上他的雙眼,清澈中閃動著真誠,還有一絲羞澀,彼此一望,各自又垂下眼去。
那日我們在樹下直坐到黃昏,整日的光景卻似彈指一瞬。他講與我谷外的天地,那個我不熟悉的世界裡,有血雨腥風,也有俠骨柔腸,竟似磁石一般將我牢牢吸引。我開始猶疑自己的心意,當真要隱於這山谷,靜靜度過此生?十六歲的我,終究是厭倦了平和安寧,開始渴望熱血。
他正是躊躇滿志少年時,一心要離開山莊,闖蕩出一片天地。“山莊是祖傳的基業,有我父母和大哥在,一定能發揚光大。我的志向便是一人一馬,仗劍江湖,懲惡揚善。大哥靜,我動;大哥守,我行。定要在青史之上留下我名。”他臉上神采飛揚,竟是勝過夕暉的燦爛。
臨別時,我猶自是不捨,他在樹下盤桓,十指從枝葉間流過:“十日後,姑娘可還來?”我偷眼瞧去,又和他的餘光撞個正著,微微頷首,紅裙的顏色洇上了兩頰,我急急向谷裡逃去,回首只見白衫的少年迎風而立,是初夏最美的風景深深烙入心底。
每旬第三日,我們欣欣然去赴和風的宴。悠悠長夏消磨在談笑間,我們並肩坐在枝幹上,合歡粉紅的花絲縈繞髮際,他望向我的眼神忽而有些縹緲。我故意不理,探了一枝花朵來嗅:“聽說南國的大理有蝴蝶泉,炎夏的樹蔭下,清泉之畔,千千萬萬彩蝶比翼雙飛……傳說古時有一對男女,情投意合,不想女子被惡霸看中,強搶之,男子被推入泉中殞命。女子日夜在泉畔哭泣,化作合歡樹,每年四月,男子遂化為群蝶來與心上人相見……”他撥開花簇與我對望:“何必為古人傷懷?且惜今日青春!”眉心卻是微蹙。我撫上他的眉,會心的笑靨舒展,明麗的世上便只剩了繁花。
那年的秋天格外絢爛。金盞菊繁星般開遍了山谷,他倚在樹旁,看我舞一支紅袖。興至酣時,他亦拔劍起舞,白衣紅裙在碧空下交錯,片片秋葉翻飛,幻出我十六年裡至美的金秋。那片紅楓憩在劍尖,他捉住,插在我的鬢間,宛若為我戴上最珍貴的珠寶。“大哥明年一成家,老太君便可放我離開。”他眸裡跳動著星火,那裡,是我向往的江湖。
我垂首,斂去眼中依依:“宿霜天,席曠野,風雨兼程,可堪長途寂寞?”
他攜起我手,握在掌心:“乘煙浪,踏松濤,河山過往,願有知己相隨!”
笑傲江湖,一生一世。
那時的我們,以為緊握命運,每一步都將繁花似錦。殊不知每個人不過是枝頭的剎那芳華,不堪暮春的悽風苦雨。
那年的雪落得特別早。朔風捲起成團的雪淹沒了天地,我的紅裙如一簇火焰在雪地燃燒。他沒有來。夜色鋪天蓋地地罩下來,我緊緊靠著合歡枯瘦的樹幹,在悲嗥的風聲中等到夜半。
爹說我變得冷漠了,哥哥們詫異於我不再對他們笑,師兄們私下叫我冷豔無雙。其實一個人的熱情是有限的,當你把所有的都給了一個人,對其他人就不可能留下什麼了。
十天後他來了。依舊是飄逸的白衣,而雪地上的足印卻如此沉重。
“你瘦了,無雙。”他小心翼翼撫上我的頰。
我籠住他冰冷的雙手,他眼底的痛苦一覽無遺。遠離塵囂的我,怎會知曉那些日江湖上的地覆天翻。自幼生長在父兄寵愛中的我,又怎能體會一夜間失去雙親的哀慟。短短十餘日,曾經同齡的少年成長了,家庭的重任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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