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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在我父親的指揮下,還不如說是在我的指揮下,華昌肉聯廠按部就班地開始了生產。
我在伙房吃肉時,黃彪對我說:
爺兒們,名義上你父親是廠長,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廠長。
黃彪的話讓我暗暗得意,但我卻嚴肅地對他說:
黃彪,你說話注意點。你的話,如果讓我父親聽到,他會不高興的。
爺兒們, 黃彪說, 這話也不是我說的,大傢俬下裡都這麼說。我天生嘴巴賤,聽到什麼話,心裡擱不下,就想學給你聽聽。
他們還說什麼了? 我裝出隨意的樣子問他。
大家還說,老蘭遲早會把老羅撤掉,讓小羅接任。 黃彪說, 爺兒們,如果老蘭真要你幹,我看你也不要謙虛,爹當官娘當官也比不上自己當官。
我集中精力吃肉,不再答理他,但我也不去打斷他的唆。他嘴巴里冒出來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恭維話,就像供我蘸肉吃的調料一樣,刺激著食慾,讓我從心底裡感到舒坦。我吃完了一盆肉,心中感到充實和滿足。肉在肚子裡,被腸胃消化著,我迷迷糊糊,有飄飄欲仙之感。現在回過頭來想,那些日子,是我的幸福時光。剛開始我在上班時間去伙房吃肉還是躲躲閃閃的,生怕被別人看到,後來就是正大光明的了。安排好車間的生產,我就對姚七說:
老姚,你照看著點,我去伙房考慮問題了。
主任,您放心地去吧, 姚七順從地說, 有什麼事情我馬上去找您。
不是我要施展統治手腕,幫助父母化解矛盾,主動跟姚七修好,是姚七表現得太好,使我沒有辦法不重用他。儘管我沒有權力封他一個什麼官,但我不在車間時,他實際上就是代理車間主任。本來我是要報答成天樂大叔的,但他性格古怪,整天繃著臉,不說一句話,好像所有的人都欠著他的錢不還一樣,他過去留給我的那點好印象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很多人對我在上班時間去伙房吃肉心懷不滿,包括姚七,嘴巴甜甜的,臉上笑笑的,但他心中怎麼想的,我也拿不準。但我不去管他們,我何必去管他們,肉是我的命,肉是我的最愛,肉吃到肚子裡就是我的,肉吃到肚子裡才是我的。肉吃到我的肚子裡,我心曠神怡,他們不高興,他們嫉妒他們嘴饞他們生氣,那是他們的事,氣死活該,我不為他們的心情負責。
我曾經對老蘭和父母說過,如果想讓肉聯廠興旺發達,那就要讓我精力旺盛、靈感不斷;而想讓我精力旺盛、靈感不斷,就必須保證我吃肉。只有用肉填滿我的肚子,我的腦子才是管用的。如果我的肚子裡沒有肉,我的腦子就像生鏽的機器一樣難以運轉。對我的要求我的父母不好說什麼,老蘭卻大笑一陣,說:
羅小通,羅主任,我們堂堂的肉聯廠,還管不起你吃肉嗎?你吃,放開肚皮吃,吃出水平來,吃出花樣來,吃出我們肉聯廠的威風來。 老蘭還對我的父母說, 老羅,玉珍,能吃肉的人都是大富大貴的命,窮鬼是沒有這樣的肚腸的。你們信不信?你們不信,反正我信。一個人一輩子該吃多少肉,都是與生俱來的,羅小通,你這一輩子,大概帶來了二十噸肉,吃不完,閻王爺是不答應的。
老蘭再次大笑,我的父母也跟著笑了。
母親說: 多虧了肉聯廠有這個條件,換一個廠,哪裡養得起你。
這不是養不養的問題, 老蘭突發靈感地說, 我們可以搞一次吃肉大賽,到城裡去搞,到電視臺去搞,小通奪了魁,就等於給我們廠做了一個巨大的廣告! 老蘭攥起一個拳頭在面前晃動著,說, 一定要搞,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妙了。你們想想,一個孩子,一次吃了一盆肉‐‐而且還能聽到肉說話的聲音,而且他還能看到肉的臉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