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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藥後的第一個星期,他的身體狀況迅速下降。醫生說那是正常的,很大程度上是由於他心理上的緊張。
醫院用的是最好的藥物,很多都是進口的。每天要打針,服藥。藥丸都是要大把大把地服,像什麼“利福平”、“異煙肼”等等,鄧一群在用藥之後,尿出的尿都是像血水一樣地紅,把他嚇壞了。
他很虛弱,下床的時候都困難。護士們的照顧畢竟是有限的。他忽然感到很寂寞,需要有人陪他說話。然而這時有誰會來安慰他呢?他打了電話,告訴大哥鄧一彬,說他生病了住在縣院,希望他能過來看看自己。隔了一天,來的是鄧一群的媽媽。老太太問了很多人,才找到他的病房。一看到他,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最後竟忍不住大聲哽咽起來。她由兒子,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她害怕再失去一個,這個最讓她感到驕傲的人。鄧一群眼裡當時也有點熱,但他很快就忍住了,說:“不要哭,沒有什麼的。哭什麼。”他媽媽默默地擦淚,紅著眼,看著他。
鄧一群感覺他媽媽老得更厲害了,牙齒已經掉了很多,他問她為什麼不做一副假牙,她說做一副假牙很貴。他問為什麼老大沒有來,他媽媽說,老大家的事很多,忙得很,實在抽不開身。鄧一群心裡寒寒的,覺得自己過去幫了他不少忙,他怎麼竟會連親弟兄也不認。生意再忙,還有一個親弟兄的生命重要嗎?
面對自己生病中的兒子,老太太有點不知說什麼好。村裡人聽她說兒子得了結核病,一個個都表現出很吃驚的樣子。老一輩的人都知道,在過去這叫癆病。鄧一群也很清楚,中學的時候課本里有魯迅的一篇小說《藥》,華老栓的兒子華小栓得的就是這樣的病,吃了人血饅頭也沒治好。怕是不用怕的,鄧一群知道自己死不了,只是內心覺得很孤單,同時對自己未來的前途懷有一種深深的擔憂。媽媽問他家裡是否知道他生病了,他說知道,但他沒有讓肖如玉來,說自己這樣的病不希望讓別人擔憂。
那天下午,陽光從窗子外面照進來,照亮了他媽媽的根根白髮。她小心地坐在那裡,很長時間不說話,一會拿衣袖抹眼淚。鄧一群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他長時間躺在床上,連身都翻不了,半邊身子都麻木了,一點也不聽他的使喚。在住院後,他的病情迅速加重。醫生說這是件好事,發現得及時,治療也及時。像他這樣的病因為來得快,所以一般而言,去得也快。鄧一群不知他們說的是否真實。那些醫生和護士進來,看見老太太,問她話,問一句才答一句。一個農村老太太,她真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她很拘謹,面對的好像不是病中的兒子,而是一個什麼很大的領導。
媽媽生活得不如意,鄧一群想。他感覺熱,直想睡覺。他讓他媽媽從他一隻皮包裡拿點錢去街上買點蘋果回來吃。他媽媽就去了。但等她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鄧一群需要人照顧他,比如餵飯什麼的,但他卻沒有讓他媽媽留下來,因為他這時候才發現他年邁的母親事實上根本不知道如何照料。他吩咐她做什麼,她才會做什麼。那天晚上,醫生來抽他的胸膜積水。很粗很長的針管,從後背的肋骨之間刺進去,一種特別的痠麻。在他的身後是一隻雪白的痰盂,隨著一根細細的軟管,他胸膜間的黏黃的汁水滴了滿滿一痰盂。
病房裡後來特別地靜,鄧一群突然生出一種憤怒,他覺得身邊人並不比別人更關心他。他把這股怒氣全發到他媽媽身上去。
他要他媽媽第二天早晨立即就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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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裡讓醫院找一個臨時工來照顧鄧一群。
醫院就讓食堂的一位做飯的婦女來。
那個婦女姓楊,五十多歲,在醫院裡已經做了十幾年的臨時工。也是透過關係進來的,醫生護士都說她人不錯。果然她對鄧一群照顧得很好。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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