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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鬥到凌晨,嘉羽終於精疲力竭而選擇放棄,他不得已在床尾置一盆冷水,把手插進去,趴著睡。這一晚,有個雙手被拿去插了鐵釺灑上孜然做烤肉的夢縈繞不去。
長篇連載 那不勒斯的九月(35)
梅紋被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端詳著嘉羽說,看來書不能讀得太多,所謂高分低能也不假,像你這樣傻頭傻腦的,竟然單獨活了這麼久,也算是奇蹟了。
傻頭傻腦。嘉羽望著梅紋的笑臉,轉過頭望向窗外,卻想起九月,她也曾經這麼說過,在另外的情境。
那次給小三和小四送了晚飯,九月挽著嘉羽走過靜謐的天文臺,一地月光。她說,在我心裡,你好像一隻貓。嘉羽不明就裡。九月接著說,因為你太缺乏安全感,總會在那些暖洋洋的,生活的細枝末節中迷失自己,而不敢擺脫它們去看看事情的全貌。而貓就是這樣的,它們忠於自己的感受,忠於熟悉的生活,在新的環境裡會困擾會惶恐,並且對自己毫無掩飾。
可是誰都會的,要離開自己的家去大海另一面的國家,這並不容易。嘉羽辯解道。
你不同於你的那些朋友們,你是特殊的一個。因為過於敏感和小心,所以你也是隻可憐的貓,可是放心吧,我要用心保護你。九月輕輕親吻了嘉羽,撫摸著他的臉頰說,我是這麼愛你,無論今後陷入怎樣的困境,我的吻都會讓你長出翅膀,遠離危險。
嘉羽摟住九月,笑著說,聽起來好像神話裡的故事。
不,是童話。
48。
看到平日裡車滿為患的停車場此時空曠得像一塊墓地,且是免費墓地,嘉羽和梅紋決定停下,出去散步。他們邁著大步,數著規則的地磚朝前走。嘉羽的步長是四塊,梅紋三塊。
凌晨三點半,這條馬路完全屬於他們了。他們踩在中央的雙黃線上,前後都是沒有盡頭的街燈。梅紋說好冷,從腳到膝蓋都失去感覺,再走下去恐怕要癱瘓了。嘉羽建議回到車上,梅紋卻搖搖頭,說難得如此清靜,就這樣離開實在可惜。
不如跑步吧。嘉羽問她,也許能暖和點。
於是他們真的跑起來,雜亂的腳步聲在路邊迴響。起初只是小心翼翼,像在熱身,生怕傷到冰涼的腳踝。這讓嘉羽想起上大學代表系隊踢比賽前,和隊友並排跑在球場邊,太陽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所有人都躍躍欲試。等待上場的時候,他坐在草皮上套上球襪,用髮帶將頭髮細細攏好,取出鮮紅的比賽服,親吻背面潔白的18號,默默祈禱,彷彿一場戰鬥的序曲。
這些景象令他血脈噴張,身上熱了起來,嘉羽猛跑幾步衝了出去,頭髮瞬間飄散開來,隨著身體有節奏地上下襬動。倒轉身,梅紋還在身後十步左右的地方吃力地跟著他的步伐。要抬起頭、擺臂、調整呼吸,嘉羽朝她喊,這樣才能帶動你的雙腿。他放慢速度,等著梅紋趕上。
風勢繼續減弱,又或者是他們沉重的喘息遮蔽了風聲,沒有交談,只有喘息。慢慢地,嘉羽感到梅紋在靠近,一點一點,他們的外衣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他看到她的長髮拂過自己的肩膀,他看到她的臉上朦朧的潮氣。他看到她的手伸過來,抓住自己的手。
她有一雙好看的手,白皙的手背,修長的手指,柔軟的手掌,細密的掌紋。自然,嘉羽並沒有如此失禮地細細端詳,可是他能感覺到光滑細緻的面板在他的掌心散開,帶著溫熱的汗溼,以及些許矜持。他不敢用力,只是輕輕握著。一幢一幢的建築被他們留在身後,全都黑乎乎的,就要來到路口,黃色的交通燈在半空閃爍。
你的手好涼。嘉羽權衡許久蹦出這麼一句。
你的也是。梅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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